明,天順七年,河北,大名府。
剛是初春天氣,地上剛出了一層絨絨的青草,遠看一片嫩綠。田間地頭開出嫩黃的小花,在晨風中顫微微的,迎風挺立。
一個小鎮上,一座五進的普通青磚宅院裏麵,隱隱傳出機杼聲,咯噔咯噔,平緩細密。
從小院的月亮門望進去,見是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從屋裏掀了簾子出來,一溜煙的跑走,不知做什麼去了。屋裏一個青年女子聲音道:“就這樣,兩隻手上使的力氣要差不多,才好紡的密實,不然可不好看。”
隨即聽一個女童清脆聲音回道:“是。”
青年女子隱隱笑聲,“也不用太怕了,紡的不好,我又不打你。”
女童並沒有答話。少時,就見適才跑出去那個小丫頭又回來了,手裏拎了一個竹籃子,裏麵放了幾團棉紗,進屋交給青年女子。那女子二十來歲年紀,下頜尖尖,嘴角一粒紅痣,一笑便是兩個酒渦,十分俏皮,著實人品出眾。
青年女子將棉紗拿過來,整理一番,交給正坐在紡線機前的一個小小女童,“這個是前年餘下的舊紗,白放著也沒用,正好你拿來用。紡壞了也不打緊,總是要一步一步慢慢來的。”倒是極有耐性。
女童不過也就五、六歲年紀,圓圓臉,也不算多漂亮,一雙眼睛倒是極大,極清亮。聽了青年女子這句話,應了一聲,接過棉紗,自去紡織。
青年女子在一旁看了一會,就命屋裏一個媳婦子,好生看著姐兒,自己就帶了大丫頭,掀簾子出去了。
待那女子走了,小女童頓時鬆了一口氣似的,原先戰戰兢兢的神色,去了一多半。
那小丫頭有些機靈,便問:“沄姐兒可要歇歇?早飯就快好了,我去廚房瞧瞧。”不待女童應允,自己就先跑出去。
那小沄姐兒看著小丫頭背影,挑眼看了一下那個媳婦。隻見那媳婦子臉上也頗不以為然,在心裏暗暗歎息一聲,也就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小丫頭倒是將早飯端了過來,伺候沄姐兒吃了早飯。
那媳婦道:“沄姐兒可要吃快些,這幾團紗可都是要一天弄完的,不然二少奶奶準要拿尺子打手心。”
沄姐兒低頭,匆匆將醃菜包子合著稀飯,咽下肚子。
一上午廢了兩團紗,中午吃過飯,又去努力,到下午沄姐兒總算紡了一團可以見人的棉線出來。那媳婦便領著她去見二少奶奶。
五進的宅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彎彎繞繞走了好一截路,方到了二少奶奶的小院。二少奶奶正將兒子抱在懷中,百般揉搓疼惜。聽媳婦說,沄姐兒手腳麻利,學的不錯,小有成效,倒是一笑,對沄姐兒招手,“好孩子,我就瞧著你聰明得緊,肯定一學就會。”
命丫頭帶她下去吃果子。
那懷中的小男孩也就才五、六歲年紀,生的粉雕玉琢,一笑也是兩個酒渦,頗肖其母。就聽小男孩撒嬌,道:“媽,叫她來陪我玩兒啊。”
二少奶奶笑道:“好孩子,玩總是要玩的,可也要學點東西啊,不然以後跟你成親了,卻針不拿線不動的,可不要叫人笑話!”
丫頭也笑道:“一家子都是男孩,好容易有個妹妹,哥兒可真覺著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