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一夜聽風雨,
江湖夜雨十年燈。
濕意的江湖,詩意的江湖,虱意的江湖,屎意的江湖,失意的江湖……
你覺得會是哪一個?
琴師高潔在茶坊,文人雅致落偏巷,她在碎葉城流落了好久,三往三返,可是卻找不到自己的宿命之歸處。
碧玉小家女,
來嫁汝南王。
荷花亂臉色,
蓮葉雜衣香。
一個人,可以失意到哪一種程度?
我們的宿命未果,無法看透,聲音在季節裏無言。
碎葉城之於江南,正如大漠之於荷花。
詩意的江湖,失意的江湖,濕意的江湖,虱意的江湖,你覺得是哪一個?苦行詩人,嫖客,琴師,煮茶人,俠之大者,你覺得是哪一個?
如果身為女孩子的你正坐在窗子前看書,突然一個陌生人破窗而入,緊緊的捂著胸膛上的傷口,然後訇然倒下,你會怎麼做?出去叫人,還是出於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子的溫柔,細心的照料著奄奄一息的他?因為你或許也會知道,此時的窗外,在不遠的遠處正有人追趕著他……
碧玉小家女,
來嫁汝南王。
荷花亂臉色,
蓮葉雜衣香。
碎葉城的秋天來得格外的蕭殺,就像他在昏迷的時候依舊緊緊的握著的劍,碎葉城的人,格外的該殺——這是他在夢境之中透露出的情節。
雖然閱曆淺薄,但她也還是曉得江湖的險惡,即使是在自己的客房她也是萬般的小心,自己去藥鋪子裏抓藥,開水和晚餐都是自己去端,從不讓小二送過來——隻是,她對所有的外界人提高了警剔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正在昏迷著的人會不會給自己造成什麼危險呢?
她是個苦命的女孩子,父親四十六歲的時候取了二十三歲的母親,自己四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含辛茹苦地將她拉扯大了,卻不等她風風光光的嫁人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母親死前的一個月曾經帶著她去城外最著名的張卦師那裏問了一卦,那人隻吟了四句詩,
“碧玉小家女,
來嫁汝南王。
旅居碎葉城,
擇日成佳良。”
那卦師沒有再說別的什麼,但是母女兩人也猜測出了話裏的意思,她們本來就是想問一問女兒的婚事,他這麼一說,正好對上套來——那丫頭生於三月的月圓之月,所以大名喚作月圓,由於村裏的女孩子都叫“玉”呀,“環”呀的,於是夫妻兩人又給她起了個小名喚作“碧玉”,如此想來,這先生就算得準了呢~
直到後來,母親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還對她說“守完了孝一定要去找汝南王……了了母親這一份心啊……”她含著淚答應下來,並且在守完了三年的孝以後果真塞北江南的找了去,隻身一人,萬裏漂泊,竟沒有聽說過什麼汝南王~如今再次回到碎葉城,不由得笑歎自己的命運。
碎葉城的月格外的蒼白,碎葉城的酒在清街巷子裏兌滿了漂泊。
這躲在床上不醒人事的,也是一位命運淒慘的人,空有一身的武功,不思建功立業卻終生為仇恨所困;空有貴族的血統,去了錦衣玉食卻隻剩下一身的孤獨,他的臉上時時帶著白色麵具,像月一樣殘缺或是圓滿,他從與自己無關的街道上行走過去,握緊自己唯一的朋友——他手中的蕪雪劍,他要用那劍去殺死自己仇恨著的人,仇恨他的人再用自己手中的劍來殺他,於是他便用這殺來殺去的風聲來填補生命之中的空白。於是連睡夢中也有舒不開的眉頭,也有暖不化的寒冷。
他就是江湖中女人們聞風喪膽的弑女魔王,雲崢嶸。
她細細的數了數包袱裏的銀錢,發現早就所剩無幾了,雖然來時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但是這數月來有出無進再加上前一陣子的藥費,所以也應該是花得差不多了。還是想一些辦法吧,她猶豫著退下了手腕上的銀花鏤空鑲玉的翠色絞手鐲,當鐲子從手上退下了,她也終於下定了絕心似的,迅速地跑到附近的當鋪裏押了,
“大叔~我有一錢就會來兌出來,您可千萬不要折給了別人啊~”她臨走前拿著一塊銀子有板有眼的安插著,無論如何都是阿媽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了,那鐲子上刻著自己的小名,據阿媽說還是到廟裏祈了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