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智遠長老正看得聚精會神,忽聞身後有輕微腳步聲,回頭一看,程少伯正朝他微笑。
二
國燕傑上次親來程家送交毛主席的詩作時,聽說程少伯搬進了純陽觀,心中暗喜,他認為程少伯既然看破紅塵,入了空門,今後,他這衛生局長終於可以不再受程少伯的威懾了。沒想到,程少伯身居空門還塵念不絕,又突然向毛主席提出個速成中醫中藥培訓班的事兒來,無端地又出了一把風頭。這讓他心裏好不自在。所以,一路上咬著方誌武的耳朵,打了不少小報告,把程少伯詆毀成廣寧地區杏林的一霸。
方誌武當年被美國驅逐出境後,為報複程少仲,曾不惜繞路廣寧,向程少伯謊報程少仲死訊,與程少伯見過一麵,按道理,他與程少伯並無什麼直接恩怨。但由於同程少仲的芥蒂,程家人便都成了他的假想敵。去年,暗中搞了程少仲一下,把他打成右派分子,遣送回鄉,他為此得意了好久,甚至認為自己創造了經驗——消除老對手的記恨,需要長時間“友誼”的覆蓋與粉刷,待這位老對手終於忘記舊賬時,再窺測時機,狠下死手,定可讓這老對手落花流水春去也!這次奉命來廣寧地區調查研究,心中的美感是難以描繪的。曾幾何時,連名字都不肯借用給自己的程少仲,終於走上了窮途末路,變成階下之囚。現在,他主動請求再把名字借給自己也不需要嘍,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兩副肮髒心肝的人,便懷著這樣陰暗的心態上了美麗的閭陽山。
純陽觀裏,程少伯與智遠長老共同接待了兩個陰險的人。
善良的程少伯早已忘記四十幾年前那一麵之交,笑著稱方誌武“方副部長”。
智遠長老此生此世,第一次會見如此之高身份的政府官員,連稱“貧僧”、“老衲”,很有些誠惶誠恐。
方誌武首先傳達了毛澤東主席的指示,大體內容是:一,信收到,對程少伯能坦言時弊,深表感謝。二,對信中所提興修水利貽誤藥材生產事,責成國務院近日發布公告來糾正。三,興辦速成中醫培訓班建議非常好,特派有關人員趨前具體請教,望詳細指點。
程少伯聽完,深受感動,對方誌武道:“毛主席從諫如流,實為難得啊。”
方誌武笑了笑說:“那就請少伯先生賜教吧。”
程少伯連說不敢,野叟村夫一孔之見而已。隨後把自己與智遠長老的一些設想簡要說了一遍。最後歸納說:“目前國家百廢待舉,百業待興,用錢之處很多,各地若能因地製宜,因陋就簡,群策群力,便可白手起家,幹成許多事情。”
“說得好!說得好!”方誌武連連頷首稱是,“少伯先生果然滿腹錦繡,字字珠璣,所作設想既高屋建瓴,又腳踏實地,誌武今日獲益匪淺啊!”
坐在一旁的智遠長老聽到方誌武自報家門,不禁一震,忽然插話問道:“方部長尊諱怎麼稱呼?”“方誌武。”方誌武顯然不高興這個多嘴和尚的問話,淡淡地答。“你是遼中台安人嗎?”智遠長老對方誌武的反應全不在乎,隻管問道。“你怎麼知道?”方誌武有些詫異了。“你母親叫任惠賢?”智遠長老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對呀。你是……”“我原籍也是台安,名叫方村橋,就是給你起這個名字的人。”“什麼?”方誌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是……爸爸?”
三
程少仲氣呼呼闖進純陽觀東跨院時,智遠長老父子已經止住唏噓。“方誌武!”程少仲直接衝到方誌武麵前,厲聲問道:“你為什麼派人劫持私有財產?”“哦!少仲同誌,你這是什麼意思?”方誌武故作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程少伯也有些詫異。
“他派人在錦州火車站攔截了杏陵,沒收了他隨身所帶的《驗方》和所有論著。杏陵剛才發電報來告訴我的。”程少仲說完又指著方誌武問:“有這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