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 狼(1 / 3)

睡 狼

大約在這個時候,各家報紙都連篇累牘地登載一個囚犯從聖昆廷監獄逃出的消息。他是一個凶狠的家夥。他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他的本質是好的,可是社會之手對他的模塑沒有給他一點好的幫助。

社會之手是殘酷的,這個人就是社會手工製品的顯著標本。他是一隻野獸——一隻人類野獸,的確如此;不過他是一隻極其凶惡的野獸,因此最好還是把他描繪成一隻食肉的野獸。

任何懲罰都未能使他屈服。他頑固不化,他可以不要命,但他不肯活著挨打。他越是凶殘地堅持鬥爭,社會對他就越粗暴,結果就使他變得更凶殘。穿緊身衣,不給飯吃,用棍子打,這些手段對吉姆?霍爾通通無濟於事,打從童年在舊金山貧民窟生活的時候起,他所受的待遇就是這樣;那時他好比是被攥在社會手中的一塊柔軟的泥坯,還可以造就。

吉姆?霍爾在第三次進監獄期間,遇上了一個幾乎和他一樣凶殘的守衛。守衛無理地對他,在監獄長麵前說他壞話,讓他失去信譽,以此迫害他。兩者不同的是,守衛拿著鑰匙和手槍,而吉姆?霍爾隻有一雙空手和牙齒。但有一天他向守衛撲去,像密林中的野獸一樣咬住守衛的喉部。

這以後,吉姆?霍爾就被送進單人死牢,在此生活了3年。牢房的地、牆、頂均是鐵的。他再沒離開過此牢,再沒見過天空和陽光。白日昏暗,夜晚漆黑沉寂。他被活活埋在鐵墓裏,見不到人的麵孔,不能與人說話。

食物推進來時,他像野獸一樣發出嗥叫。他憎恨世間萬物,幾天幾夜對這世界大聲怒叫,然後幾周幾月一聲不吭,在黑暗寂寞中吞噬自己的靈魂。他是一個人,一個怪物,像發瘋的人在夢幻中語無倫次講出的事那麼可怕。

一天晚上,他逃跑了。看守長說這不可能,然而牢房卻是空的,在牢房的門口躺著一個看守的屍體。另外兩個看守的屍體明顯啟示出他從監獄逃往牆外去的蹤跡,為了避免聲響,他用手掐死了那兩個看守。

他用被他殺死的看守的武器把自己武裝起來——他成了一座從山裏逃出,被社會有組織的力量追捕的活的軍火庫。政府重金懸賞,要他的腦袋。貪婪的農民們用獵槍追捕他。他的血可以歸還抵押貸款或送一個兒子上大學。熱心公益的公民們從牆上摘下步槍,出去追捕他。一群獵狗循著他流血的足跡追蹤。法律的警犬、社會雇傭的鬥獸用電話、電報和專車緊密追尋他的足跡。

有時他們追上他,有的麵對罪犯表現很英勇,有的則鑽過鐵絲網驚慌逃避。人們在早飯桌上讀到這些消息時覺得很有趣。每次經過這樣的遭遇之後,都有被打死的和受傷的人被車拉回城裏,追捕的隊伍再由熱衷此舉的人們來補充。

吉姆?霍爾又沒影了。警犬到處搜尋那迷失的蹤跡,一無所獲。手持武器的追蹤者來到偏遠的山穀地區,逼著無辜的農民證明自己的身份;與此同時,10多個地方都有貪財的人為了得到賞金而聲稱他們在山坡上發現了吉姆?霍爾的屍首。

這時,塞拉維斯塔莊園的人們也在關注著報紙上的消息,不是因為有興趣,而是因為擔心。女人們心裏害怕,老司考特則滿不在乎,還是有說有笑。這實在沒什麼好笑的,因為吉姆?霍爾的判決是在他的最後任期內由他宣讀的。霍爾在法庭上當著眾人的麵,揚言他遲早要報複給他判刑的法官。

這一次,吉姆?霍爾是正確的。他並沒犯下所判的罪行,用盜賊和警察的話說,是“被草率定罪下獄”。吉姆?霍爾是此案的受害者,因為他是清白的。由於他以前曾被兩次定罪,法官司考特就強行判了他50年徒刑。

法官司考特並不知道一切情況,不知警察在搞陰謀,而自己成了同黨,不知證據是偽造而來,吉姆?霍爾受到了誣陷。另一方麵,吉姆?霍爾也不知道法官司考特是蒙在鼓裏的,認為法官無所不知,與警察互相勾結,作出如此不公正的事。

所以,當法官司考特判他50年讓他下活地獄時,他懷著對虐待自己的社會的滿腔憎恨,在法庭上站起身來,勃然大怒,直至被6個穿藍色製服的警察拉下去。在他看來,法官司考特就是非正義拱門的拱頂,他把滿腔憤怒都傾瀉到了法官身上,大肆威脅要報仇雪恨。這樣吉姆?霍爾被送下了活地獄……其後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