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耿萋霞用白色的毛巾裹住濕漉漉的長發,倚躺在精雕細刻的紅木大床上,她的臉頰紅潤,穿著粉紅的低胸蕾絲睡衣,黑亮的眼睛目光專注地遊弋在字裏行間,手裏捧著一本《世界名詩精選》。她不是詩人也不是品詩之人,隻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詩是可以用作催眠的,於是她就在床頭櫃上擱下了這塊沉重的“磚頭”。今晚的“磚頭”並沒有讓她沉沉睡去。“等一時太久”,無數的夜晚又是多少個一小時呢?“等一萬年太長”,女人的一生又隻是萬分之幾呢?她深深地歎了口氣,關掉床頭燈,將身子滑進柔軟的蠶絲被裏。

夜,是冷清的,寂寞的,漫長的,但耿萋霞知道,外麵的夜是熱鬧的,曖昧的,短暫的。隻是這一扇刻上了“家”的窗,將她隔在了孤獨這一邊。盡管她早已習慣早早兒拉上窗簾,但她是知道的,夜,才是人生最精彩的篇章。可她,從沒有勇氣去掀開那一章,也許,隻是習慣。她從沒有見過深圳的夜,因為她嫁給了能在深圳安家落戶的韓嵐。韓嵐身材瘦小,笑起來兩眼呈一條狹細的線,走起路來步履灑脫。他雖然不是很有財力的大款兒,但衣食住行,全無須耿萋霞操心,她甚至不需要工作,唯一需要的,就是做好一個本分的妻子。安逸舒適的生活是所有女人的夢寐以求,耿萋霞一直為自己掉進了安樂窩而心滿意足。

如此,一晃三年過去,耿萋霞出落成一個整日在家養金魚、養狗養貓,養花養草的閑散小婦人。深圳的太陽很毒,但這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她可以一連幾天足不出戶;深圳的雨很猛很突然,但這與她也沒有什麼關係,她從不擔心刮風下雨;深圳的天氣總是熱,但這更與她不相幹,她是可以一天到晚開著空調,即使是四十度的高溫,她仍可以在清涼的空氣中蓋上滑軟的蠶絲被,欣賞電視裏精彩的節目。

耿萋霞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但是十天半月還可以,半年一載的才能勉強見韓嵐一麵,姑且不言心理上的孤寂,就是生理上也難以煎熬。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給他打電話道:“你回來吧,我想你。”耿萋霞不善於表達,這種赤裸裸的表白對她來說是頭一次,淡藍色燈光下,她禁不住臉色緋紅,渾身湧起一股無以言狀的渴望。然而韓嵐的聲音猶如他每天接觸的鋼筋混凝土一樣堅硬而冰冷:“我忙著呢,你又不是小孩子,不能忍嗎?”耿萋霞似乎被澆了一瓢冷水,蜷縮進被子裏瑟瑟發抖,她起身關了空調,咬著被子不讓委屈的淚水流出來。這一晚,她第一次想:就算是錦衣豪宅,就算是山珍海味,沒有男人的溫存和關愛,又能算什麼幸福呢?她想起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的《雙城記》裏的一段話:“因為這些房間盡管漂亮豪華,具有當時最高雅最精美的設計和裝飾,實際上已是搖搖欲墜。”

想不到第二天韓嵐早早兒地打來電話道:“小霞呀,你去報名參加什麼學習班吧,不學點東西會很空虛的,還有,你要多和鄰居溝通溝通,你老是呆在家裏,也不怕發黴!”他隻不過比她大三歲,但總是一副長輩兼領導的口吻。她不吱聲,心想,難道他就不想我麼?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終於開是開口問道。她的心裏縱使有萬般柔情蜜意,遇到他公事公辦的口氣也隻能“公事公辦”。

“你以為我不想回來麼?太忙了,抽不開身。”他輕描淡寫地說。總是這個一成不變的理由,她沉默,心想:他這麼忙忙碌碌地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無法理解他的想法,自從和他在一起後,他從沒告訴過他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