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歡故事生性豁達
夏日的都柏林異常幽靜,濃密的森林散發著清涼的氣息。蕭伯納倚在窗口,望著不遠處基林尼灣的景致,風兒吹在臉上,爽爽的,他分明感到了融入海水中的那份舒暢和無憂無慮。
“舅舅怎麼還不來呢?他上次講的故事結尾到底是怎麼樣的?”
小時候,對蕭伯納影響較大的另一個人物,就是他的舅舅瓦爾特。在蕭伯納眼中,舅舅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他在一艘遠洋輪船上當外科醫生,走南闖北,了解很多故事,可以說,從英國的皇家秘聞到海底稀奇古怪的生物,他無所不知。
舅舅的性格和海員們一樣豪爽、勇敢、放蕩不羈而又機智幽默。他到過很多國家,有好多次都差點葬身在大海的風暴之中。
舅舅經常帶蕭伯納出去長途散步,給他講歐洲文藝複興時期重要的人文主義作家之一拉伯雷式的故事。而蕭伯納也常常提出不同見解,兩個人就激烈地討論起來。這時的蕭伯納好像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他船上的高級船員。
每當笑嗬嗬的瓦爾特出現在蕭伯納家的客廳裏,蕭伯納就會高興地跳著撲到舅舅懷裏,把身子吊在他的脖子上,不停地喊著:“舅舅,快給我接著講故事!”
瓦爾特開心地刮刮他的小鼻子:“好!上次說到章魚大戰巨鯨了,不知道兩個誰勝誰負。”
原來,舅舅喜歡賣關子,每當講到扣人心弦的地方,他總要給蕭伯納留下一個“且聽下回分解”的手段。
有時,蕭伯納等得太久了,他就自己幻想著給故事續個結尾。時間久了,他編故事的能力大大地提高了。
瓦爾特舅舅使蕭伯納領悟了語言的魅力,在潛移默化中教會了他如何將一個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讓人百聽不厭。而且,舅舅還開闊了蕭伯納的視野,給蕭伯納展示了一個都柏林之外的廣闊世界!
這天早上,蕭伯納聽到威廉士老太太和洗衣工愛瑪在悄聲對話:“愛瑪,你聽說了沒有?先生的麵粉批發行可能要倒閉了。”
“聽說了,這兩天我發現夫人不時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的。”
已經慢慢懂事的蕭伯納,日益明白了生活的艱難。他也理解了父親有時的借酒澆愁:“日子難成這樣,其實也並不全是爸爸醉酒造成的。街上好多人家的叔叔伯伯都不酗酒,但他們家不照樣也過得很苦嗎?”
但是,這並不能減少蕭伯納對酒的憎恨。他坐在樓上,正在遐想著:“現在爸爸該不會又去喝酒了吧?”
突然,蕭伯納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發現父親正用一雙有些斜視的眼睛,笑眯眯地望著他。
雖然生意每況愈下,蕭卡爾能帶回家的錢一天比一天少,但他生性樂觀豁達,他才不會因為自己收入微薄而像英國衛戍士兵那樣板著嚴峻的臉孔呢。
蕭卡爾那明朗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蕭伯納心中的憂慮,在父親開朗的笑容裏頓時化為烏有,原來的擔心和失望都被父親的微笑擊碎了。
蕭伯納不由心裏輕鬆起來:“爸爸,我們該去遊泳了。”
遊泳是父子倆每個夏日除了散步之外的第二項共同體育愛好。
蕭卡爾莊嚴下令:“那還不去換衣服!”
蕭伯納飛奔進臥室。不到3分鍾,一個穿著運動裝的精幹的小男孩出現在蕭卡爾麵前。他滿意地點點頭:“好,出發!”
隨著年齡的增長,蕭伯納對父親越來越理解了:對生活的沮喪,對自己無力使家人過上體麵排場生活的內疚,使父親隻能逃避在酒精的麻醉中。
蕭伯納隻有十一二歲,他沒有能力徹底改變這一切,他隻有想辦法使父親放鬆一下。
“爸爸,咱們倆看誰能先跑到海灣。”
蕭卡爾愉快地接受了兒子的挑戰:“好啊!”
“我來發令:預備,跑!”
蕭伯納話“跑”字還沒出口,人就已經跑出去了。蕭卡爾愣了一下,這才趕緊追了上去。
蕭伯納不敢回頭看父親離他還有多遠,他隻有拚命地向前跑,父子倆一前一後衝向海灣:40米,30米,20米,蕭伯納收不住腳,差一點就栽進水裏去了。
這時,身後伸出一雙有力的大手,把他一把抱了起來。氣喘籲籲的蕭伯納被重新放到地上,他回過頭來,看著氣不長出的父親,原來剛才父親故意讓著他呢!
“下水嘍,衝啊!”
父子倆脫掉外衣,縱情躍入水中,自由自在地在水中遊著,像兩隻戲水的海豚一樣。
蕭伯納想起,父親第一次把他的頭按在水下讓他學憋氣,最後,他感到自己都快被淹死了,一連喝了好幾口水,父親才又把他放開,然後再讓他入水練習,反複多次,蕭伯納終於學會了在水下憋氣。
兩個人遊了兩個來回,然後躺在沙灘上休息。
蕭卡爾兩手托著後腦,望著海麵,思緒悠然地說:“遊泳有時會給我們做英雄的機會。”
蕭伯納兩眼看著天上變幻莫測的浮雲,隨口問道:“是嗎?”
“是啊,我10歲的時候,就救過你六伯伯的命。”
蕭伯納一下坐了起來:“真的?!”
“有一次,我和他一塊去遊泳。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在遠處的水裏撲騰著,就遊過去把他托出水麵救上岸來。”
蕭伯納敬畏地讚道:“您真了不起!”
蕭卡爾笑著站起身來,一邊抖著身上的沙子,一邊看著兒子說:“現在你六伯伯成了富人了,理都不理我這個救命恩人了。老實說,我一生從來沒有遇到比這更讓我後悔的事情啦!”
蕭伯納被父親這種“倒高潮”的幽默逗得大笑起來。父子倆笑著又跳進水裏。
蕭卡爾盡管有很多的缺點,安貧知命,不思進取,但他的幽默風趣、開朗豁達卻無時不影響著兒子。
蕭伯納由於對“醉鬼”的惡劣印象,他不崇拜父親,但他確實愛他,父子倆就像一對朋友一樣。
涉獵廣泛酷愛繪畫
蕭伯納與父親遊泳之後,兩人結伴回家。蕭伯納頑皮地歪過頭,看了一眼昂首闊步,保持著紳士氣質的父親。他突然嚴肅地對父親說:“爸爸,咱們下禮拜去教堂吧!”
蕭卡爾不由愣了一下:“這個小家夥7歲就開始嘲笑《聖經》,從9歲起就不再進教堂禮拜了。不對,怎麼今天又敬畏起上帝了?”
但是,蕭卡爾還是為兒子沒有走上憤世嫉俗的道路而欣慰:“你總算不再崇拜那個魔鬼了!好吧!禮拜天咱們一起到教堂去。”
蕭伯納卻調皮地一字一頓地說:“唉!我隻是想去看看教堂那些漂亮的油畫。”
蕭卡爾這才醒悟,自己中了兒子的計了,他拍了拍蕭伯納的小腦袋,哈哈大笑起來。
蕭伯納愛好廣泛,在喜歡音樂、文學的同時,也酷愛繪畫。他臥室的牆壁上,貼滿了自己畫的水彩畫。
音樂家李就向他介紹大畫家米開朗基羅和倫勃朗等,並常常給他講達·芬奇畫蛋的故事,這激發了蕭伯納學習繪畫的熱情,也使他的藝術天賦得到充分的開發。從那時起,蕭伯納畫畫簡直著了迷,他見到什麼就畫什麼,想到什麼就畫什麼:海灣、小船、樹木、魔鬼、人物、教堂等。
有一天,李穿上禮服找到蕭伯納,對他說:“喬治,今天叔叔帶你去見見世麵,我們去都柏林美術館,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藝術!”
蕭伯納喜出望外:“太好了!”
美術館裏的人並不多。但蕭伯納太矮了,李給他介紹那些大師們的作品,他隻好使勁仰著頭觀看。
最後,李把蕭伯納扛在肩膀上講解:“注意這幅畫的線條,它們自然奔放,無拘無束,體現了一種動態的美感。”
蕭伯納被這些藝術精品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無法說明這些畫為什麼會如此生動,隻是強烈地體會到一種衝動和向往:“總有一天,我也要把自己的作品擺放在這個藝術殿堂裏。”
蕭伯納的藝術修養和鑒賞能力迅速地提高著。有時,他甚至不用看說明注釋,就能認出美術館裏的所有作品。他有時會自己到美術館去看展覽,一待就是大半天,心靈得到藝術的沉澱和升華。
有很多時候,美術館裏除了管理員就隻有小小的蕭伯納在那裏邊看邊琢磨,漫遊於藝術的長廊中。
家裏人看到蕭伯納如此癡迷繪畫,就把他送進了都柏林皇家學會的藝術學校學習。但是,蕭伯納令學校的老師很失望,因為他畫的作品,老師都看不明白。有時老師讓學生們畫一盆花,別的學生都會畫得姹紫嫣紅、婀娜多姿,但蕭伯納的畫布上卻是一塊塊稀奇古怪的色彩,根本連線條都看不清。
因為蕭伯納看過的名畫太多了,他的鑒賞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他所知的繪畫理論已經自成一種係統,所以無法按照初學者的幼稚理論再來循序漸進。
老師最後完全終止了對蕭伯納的繪畫教育,他也隻好收起畫筆,打消了當畫家的念頭。
除了自己畫畫,蕭伯納並沒有多少機會與小夥伴們一起玩耍。不但是他,包括他的兩個姐姐,都由於父親這個酒鬼的原因,不但沒有人願意邀請他們去做客,而且也同時失去了與上層社會的子女交往的機會。在都柏林,他們姐弟三個幾乎是與社交圈子絕緣了。
蕭伯納畢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他強烈地渴望與小夥伴們能一起瘋跑,一起打鬧,一起去探索這個多彩的世界。沒有夥伴的少年生活會讓人寂寞得要瘋掉。
在蕭伯納進入教會學校的時候,他和心靈手巧、聰明勇敢的少年約翰成了好朋友。約翰是一個鐵器店老板的兒子,蕭伯納經常到他家裏去玩。
有一天,蕭伯納又連蹦帶跳地跑到鐵器店去找約翰玩,老遠就聽到屋裏傳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鐵器聲。
蕭伯納悄悄地推開門向裏看約翰在不在家,突然聽到約翰衝他大喝一聲:“嗨!喬治!”他嚇了一跳,然後卻看到約翰在對他做鬼臉。
蕭伯納正詫異時,約翰卻對他笑了:“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蕭伯納舉起手裏的一塊方木塊向約翰揚了揚:“接著!”
小約翰穩穩地接在手中,他驚奇地看到,那個小木塊已經可以看出一匹駿馬的腦袋。約翰眼中不由露出羨慕的神采:“呀,喬治,你真棒!你雕得可真像啊!”
兩個小家夥鑽到一塊兒喊著、叫著,開心地爭論著。
約翰比劃著請求蕭伯納說:“喬治,我真想像你一樣手那麼巧,能雕刻出這麼像的小動物。你先來教我刻馬尾巴吧!這比較簡單些。好不好?”
蕭伯納爽快地回答道:“當然沒問題!”
於是兩個小家夥離開鐵器店來到路邊,找到一塊平整的大石板就開始了“雕刻工作”。一邊忙著還一邊嘴裏“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真像!”“哎呀!小心點!”
這時,蕭卡爾正好從這裏路過,他看見兒子正在鐵器店旁邊的石板上和一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不由皺緊了眉頭。但他還是盡量保持著紳士風度,平靜地喊了兒子一聲:“喬治,別玩了,該回家了!”
蕭伯納即將完成手中的作品了,他回過頭來,滿臉興奮地向父親擺了擺手:“您先回,我馬上就完事兒了!”
蕭卡爾又皺了皺眉, “哼”了一聲,邁著平穩的步子回家了。
正當家裏人圍坐在桌旁準備吃晚餐時,蕭伯納哼著小曲一溜煙跑回了家。他那興高采烈的樣子立刻讓父親想起了路上的事情,他問兒子:“喬治,剛才你到鐵器店那兒幹什麼去了?”
“我教約翰雕刻!”
“約翰?哪個約翰?他父親是誰?”
“他爸爸就是鐵器店的老板啊!”
蕭卡爾立刻瞪大了雙眼,火冒三丈地說:“你說什麼?你跟鐵器店的孩子混到一塊去了!”
蕭伯納感到很委屈:“那又怎麼了?我們是好朋友。”
蕭卡爾指著蕭伯納大聲訓斥道:“那是下等人家的孩子。喬治你給我聽好了,以後永遠不準再和他們來往!別忘了咱們蕭家可是都柏林的上等家族!”
在19世紀中葉的愛爾蘭,社會等級劃分得非常嚴格。依靠資產生活的紳士階層極其鄙視手工業者和其他靠體力勞動謀生的人。
蕭卡爾也不例外,雖然他們家境況沒落,但他一直嚴禁孩子們和那些下等人家的孩子來往。
蕭伯納與父親一直像朋友一樣相處,從來沒見到一向對他和藹的父親發這麼大的火。而他小小的頭腦中還不能清晰地判斷出是父親頭腦中這種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在作祟,隻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莫非真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和約翰一塊玩?爸爸從來沒有發這麼大的火,這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從此,蕭伯納與約翰的友誼也就斷絕了。由於他既沒有機會與所謂上流社會人家的孩子交往,又被杜絕“墮落”到與平民家庭的孩子來往,得不到正常孩子的社交鍛煉,於是性格越來越內向。
學校裏的故事大王
蕭伯納的伯父卡羅爾牧師曾經讀過大學,他在蕭伯納到都柏林韋斯利教派學校讀書之前,就教過他拉丁文,而且時常向蕭伯納講述大學生活的美妙:“大學裏學術氣氛很活躍;教授們願意和學生交朋友;而且圖書館裏有豐富的藏書;學生們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課程。”
蕭伯納羨慕地看著伯父,他聽得入了迷,腦子裏充滿了對大學的期望。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快快地成為一名大學生啊!
蕭伯納在韋斯利學校接受過短期的教育。
當時,學校主要教授拉丁文和希臘文。而每天的第一項功課,就是半小時的教理問答:老師提出一個問題,學生就要從《聖經》裏找到相應的依據來作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