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鳳皇朝三百五十六年,此時的天鳳朝,尚是流光的第六代孫——延平帝在位。
延平帝三十八年,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雖說這月份尚冷,但卻敵不過連日來的好天氣,尤其再過兩天便是上巳節,萬民祓災祈福的節日,不少士人已按捺不住,早早便呼朋喚友,共相遊目聘懷,踏青郊玩。
晌午的時辰,剛剛用過飯,宋家長房大娘子宋尹氏,便挺著足月的大肚子,攙著陪嫁丫鬟春花和秋月的手,在自家園子裏慢走消食。
這園子很大,傍了三個山頭而建,所以有湖有樹,有花有草,是宋家在城郊的莊園,平素用來度假。依著平坦的青石路才走了一個回合,宋尹氏姣嫩的鼻尖上已經泌出一層薄汗,她本就穿的多,正思量著回去歇歇,門房的賈六已經滿麵喜色的跑了過來:“娘子,生了生了……”
賈家是世仆,賈六還是個毛孩子,宋尹氏也不計較他冒失,聞言隻慢慢問道:“慢點說,誰生了?”
“娘子,是太子妃,太子妃生了,方才主家派人過來傳信,現在人還在門房裏喘著氣,說是太子妃今早生了一個小太孫。”
宋尹氏聞言,因懷孕而略微發福的鵝蛋臉上已是一片笑意:“這真是個好消息。”太子妃和她是手帕交,待字閨中時便是好友,後來兩人一個嫁進東宮成為東宮妃,一個嫁進宋家成為世家婦。
宋尹氏的奶媽張氏這時也笑道:“娘子,太子妃平安生下皇太孫,這下心裏也該放下一塊大石了!”
宋尹氏左手攙春花,右手扶著肚子,點頭笑道:“很該如此。”太子妃與她同年婚嫁,可太子妃連生三女,而她則連生三子。每每太子妃在她麵前訴苦,若非明知不可能,她還真想送她一個兒子算了。她摸著肚子,低聲道:“我這懷著身孕,也不能親去看她,隻能等阿姑進宮的時候,讓她捎帶上我那一份禮。”
想了想,又道:“我記得郎君前些時日畫了一幅百子圖,現下拿去裱一裱,再送到主家去,阿姑進宮之前,尚來的及。”東宮什麼都不缺,金銀珠寶實在太俗,那是交情一般之人所送,位高如太子妃,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也就圖個稀罕討個吉利罷了。
春花是宋尹氏丫鬟裏的頭頭,做事麻利,當下便讓底下人去叫裱框的工匠過來辦事,剛剛吩咐完,轉身便望見宋尹氏一張被響午的日頭曬的紅撲撲的臉,玩笑道:“是是是!人叫來了但聽娘子吩咐成不成?”走過來輕輕扶住宋尹氏左手,又軟聲道:“娘子總是操不完的心,這好不容易來了莊園裏,不惦著逛園子,一天兩天倒總操心這些事。”
宋尹氏笑道:“你當我願來這裏?又是山啊又是水的,避暑倒還罷了,都這個天了晚上不燒炕都要捂不熱乎。偏生郎君不是個省心的,他喜愛遊山玩水,便要拖著我一起來。我挺著個大肚子陪他住在這裏,身邊又沒個幫襯的,這些瑣碎事我再不操心,就沒人操心了。”
秋月比春花年歲小些,是宋尹氏丫鬟裏的二把手,此時也開口接道:“娘子這話我們可不敢點頭,按我說,咱們單住在這園子裏反而沒什麼顧忌,這景色多美啊,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看著也讓人舒心,這娘子舒心了,肚子裏的小主子以後也準愛笑。再說,便是娘子不操心,夫人也會把這事辦妥帖了,必不會叫你覺得哪裏不好。”
宋尹氏道:“阿姑自是萬分妥帖的,也不會讓我覺得哪裏不好,但阿姑畢竟不及我了解太子妃,她送的和我用心備著的,總是差了些情份。”
春花小心扶著宋尹氏在一處石桌前坐下,才笑道:“娘子成日裏欺負郎君,我要說一說公道話,便是郎君,雖愛遊山玩水,卻也沒有讓娘子操過心,娘子可不能誣賴好人。”
秋月笑的隻差拍手叫好:“春花姊姊真真說到我心坎裏去了,郎君玉樣的人,便是整個帝都城,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宋尹氏伸出纖纖食指,在秋月額頭上戳了一記,笑罵道:“你們這兩個小潑皮,郎君平日裏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們這樣為他說話?還整個帝都城找不到第二個郎君,難道能找得到第二個我不成?兩個小混蛋,平日裏真是白疼你們了。”嘴上罵歸罵,心下還是很受用的。
兩丫鬟嘻嘻的笑著,也不還嘴,肚裏對宋尹氏的言不由衷明白的緊。
奶媽張氏一直在旁邊笑著看她們鬥嘴,倒是不插話,她年紀大了,宋尹氏又尊敬她,這些明摔實捧哄娘子開心的事,由她說出來也不適合,就不去和小丫鬟們爭這個寵,此時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宋尹氏被曬的發紅的臉,出聲道:“娘子回屋歇會吧!今天這日頭毒著呢,別等下把臉給曬傷了。”
春花接口道:“娘子裏麵的衣服也該換換,瞅這頭上都冒汗了,不然等會兒冷下來可了不得。”
宋尹氏慢慢站起身,才道:“也好,那便走吧!”孰料抬腳剛剛邁了一步,肚上便猛的一痛,忍不住捧腹彎腰“唉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