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相法狀元改扮 釋疑團名士談天(3 / 3)

不是小子冒昧講,隻怕這臬憲的苦缺,要輪到大人了。看這光景,不過數日內,定有上諭下來。為什麼呢?大人方交顴運,正主掌生殺之權,現在又沒用兵的事,隻臬台可掌這生殺的權柄,所以說大人要升臬台。”子玉聽他說得有理,很是佩服,當晚留他吃飯,就請了書啟胡師爺文案陸老爺相陪,子玉亦坐在一旁,看他們吃飯。席間談起他的神相,就舉田張兩翰林的事告知胡、陸二人。原來這陸老爺,表字省夫,是一榜出身,大挑知縣到省的,肚裏甚是博雅,就隻做官不甚相宜,以致到省已久,沒見過一個紅點子。還是子玉到了,知他文才好,才委他當了文案,他隻合胡子偃談得來,二人都不信相命等事,見子玉這般著迷,也隻好唯唯答應。子偃道:“晚生從前遇著一位算命先生,見他替人算命,都有三五個人,背後跟著提拔他,所以有時說得很準。如今這位魯先生,名不虛傳,果然一望便能看出人的貴賤來,竟可稱得神仙,不但是半仙了。”要知子偃的話,是有意調侃子玉的,明說江湖伎倆,不過如此,休去信他。子玉卻不悟,隻道他讚揚魯半仙,聽得甚是入耳,倒把個半仙臊得麵紅過耳。原來正說著他的心病,嚇得再也不敢開口。

當晚席散,子偃邀省夫到自己書房裏閑談。省夫道:“道憲這樣一個聰明人,怎麼會相信那相麵的?”子偃道:“省兄有所不知,世間有兩種人喜信命相。一種是貧窮的讀書人,心上隻想怎樣功名發達,做官做府,弄些昧心的錢,回去享福。這個念頭一動,就有多少金玉錦繡、高廳大廈、粉白黛綠的美妾嬌婢,應了他這念頭,一套套的演出來。擱不住一場一場的落第,依舊過他那寒酸日子,愈不得意,愈要指望。殊不知指望是空的,就沒法知道將來的事,隻得去請教算命先生相麵先生,聽他幾句恭維話。縱然是假的,也博個眼下快意。還有一種是富貴人,他已經得過好處,隻是人的誌願,那有足的?做了府道,便想做藩臬,做了藩臬,又想做督撫,有了十萬銀子,就想積到百萬;有了百萬,又想千萬。

隻皇帝不敢盼望做罷了,餘下的體麵事,都要輪到自己,才覺快活。所以也肯信命相,為那算命相麵人說的,都是什麼位極人臣,家私百萬。這樣入耳的話,那有不願聽的理?常言道,窮算命,富燒香。窮人指望富,誰知富人還想再富,燒香是恐怕保不住富貴,求神明保佑他多活幾年,好享用這個富貴。他卻不悟,富貴是自己掙得來,與算命相麵什麼相幹?壽數在乎自己保養身體,譬如一件器具,屢用便壞,自己把身體糟蹋壞了,與神明又什麼相幹?這樣愚人,世上多著哩。我們中國做官的人,並不靠本事得來的。既然大家都沒本事,為什麼一般的人,一個就那般尊貴,一個就那般微賤,隻得說他的命好相好,這就是信命相的病根所在。我們東家,少時本不信此,如今也著了這個迷,恐怕到老亦不會悟的了。”正在說得高興,隻見小廝趕來說道:“大人升了臬台了。”正是:

錦上添花容易有,雪中送炭本來無。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