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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流亡中堅持鬥爭

1851年12月12日,雨果化名為菲爾曼·朗萬下了火車,抵達布魯塞爾。雨果開始了他苦行僧般的流亡生活,每天開銷僅3法郎5個蘇,比一個普通的中學生也好不了多少。他以調侃的語調寫信給阿黛爾:“現在我坐在一個最卑微的位子上,誰也不會想把我從這個位子上拉下來了。”

雖然雨果離開了祖國,可是他的心仍然牽掛著祖國。當時另一個著名的法國作家大仲馬經常為出版新書的事宜來到布魯塞爾,他成了雨果了解法國的主要途徑。

人民的情緒怎麼樣?作家們在沙龍裏議論些什麼?有什麼新作問世,雨果總是可以從大仲馬那裏聽到許多非官方的巴黎新聞,這些新聞常常使他激動不已。

雨果了解祖國的另一個途徑是他那還住在巴黎的妻子阿黛爾。許多作家如貝朗瑞艾蒂耶常去看她,雨果請她把她在巴黎與人會見的情況和談話的內容寫成日記寄給他,這樣他雖然遠在千裏之外,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祖國的心髒的搏動。他決心繼續戰鬥。

雨果一到布魯塞爾,便拿起筆,開始了另一種戰鬥。他想把法國剛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寫出來,用他那火焰般的詞句來鞭笞惡棍,喚醒民眾的心。流亡的同伴們都很讚成這個主意,大家都主動提供材料,都希望能借助於他那支生花妙筆,替大家出口氣。雨果把計劃中的這本書叫做《一個罪行的始末》。

流亡者大批來到了比利時,人人爭相向他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在旅館時,他隔牆住的是人民代表萬爾西尼,當時,雨果就是和他一同奮勇當先反對政變的。

雨果在布魯塞爾的中心廣場附近租了兩間房子。房主薛白爾大娘非常崇拜雨果,非常熱愛共和國,因此她自願做起了雨果的門衛。她常常對那些前來找雨果的人說:“先生,你不能進去,一次也不行,雨果先生正在寫文章。”

能夠衝破薛大娘的阻攔的隻有拉莫裏諧將軍。拉莫裏諧是波拿巴的死敵,他知道雨果在寫批判波拿巴的書,非常高興,因此每天早晨都要和薛大娘進行一番爭吵,隨後便衝了進來。

進門後,他總忘不了給雨果做個手勢,叫他別動,自己則坐在一邊抽煙。待雨果停筆時,他就破口大罵,罵竊國賊波拿巴,罵得驚天動地,隨後便請雨果把他寫的文章讀給他聽,雨果那慷慨激昂的文章使他覺得很痛快,於是他便心滿意足地走了。

可是第二天,他又來了。這位憤怒之神為天才雨果添上了羽翼,使他寫作的速度更快。

阿黛爾於12月19日來布魯塞爾接受丈夫的指示。她負責以假名和假地扯,把大量的小冊子和文件從巴黎寄來。大仲馬為了躲債,也來到了布魯塞爾。他負責傳遞信件。

雨果勸他的妻子和孩子們省吃儉用。他再次把自己想象成破了產,而且他也說過自己破了產。

比利時總理羅爾埃送給雨果一批襯衫,他欣然領受。而且,當時波拿巴大概已經正式把他列入放逐名單,這樣,他的財產,就連他的動產都有可能被抄沒。其實,他們並沒有觸動他,因為阿黛爾可以不受阻攔地代她丈夫領取作家協會的薪金,甚至還可以領取法蘭西學院發給他每年1000法郎的津貼。

政府當局不願落個迫害大詩人的罵名。雨果的夫人甚至沒費吹灰之力便把他的30萬法郎的法國公債轉到了他手中,謹慎的雨果馬上換成新辦的比利時王家銀行的股票,可是這也通過布魯塞爾市長夏爾·德·勃魯蓋爾簽字。

這位市長幾乎每天都來看雨果,他曾向一個朋友透露說:“雨果並不像他裝出的那麼窮,我知道,他流亡此地並非毫無準備、身無半分。我就知道他還有筆儲蓄。”

12月末,雨果離開旅館,在大廣場區16號另租了一間幾乎是空空蕩蕩的房子,室內隻有一張長靠背椅,一張桌子,一麵鏡子,一口裂了的平底鍋和6把椅子。他居住在那裏,每月總共花費100法郎,每天隻吃一餐飯。

其實,雨果希望隻靠他自己的收入過活,不動用已儲蓄起來的資本,以確保他死後家人能維持生計,他知道他們沒有掙錢的能力。

阿黛爾在巴黎的一舉一動,無愧為一個流亡者之妻。她為丈夫在政治上發揮的作用所感到的驕傲,更甚於他在文學上所贏來的榮耀。一些忠心的朋友去看望她,探詢她和雨果的近況,稱頌雨果的膽略和在大街上反抗政變的英雄氣概。

阿黛爾在給雨果的信中寫道:

共和黨人個個驚訝不已。他們曾說過:“雨果是一個進步人士,也許還是一個卓越的演說家,一個偉大的才子,可是一旦時候到了,他會投入戰鬥嗎?”當時他們從各方麵懷疑你。既然你經受了考驗,使他們完全滿意,他們便為當時懷疑你而感到遺憾了。

阿黛爾和雨果一樣,在一種高尚的態度中得到慰藉:“我感到生活中烏雲密布:你流亡他鄉,兒子和朋友身陷囹圄。我心裏有點痛苦,但我發自內心的情感卻得到了滿足。使我憂傷的事情隻是短暫的,叫我自豪的事卻會伴我終生。”

在布魯塞爾,雨果正在以他那種強烈的情感所帶來的幹勁與樂趣拚命地工作。4月份,巴黎傳聞他將獲得安全通行證。於是,他便叫人發表了下述聲明:

以前,維克多·雨果先生曾托人要求波拿巴先生準許他返回法蘭西,但現在他沒再向對方提出過這方麵的申請。

雨果放棄了5月份完成《一個罪惡的曆史》的計劃。見證缺得太多了。他本想先發表一篇不完整的文章,可是無論哪家出版商都不敢用他的手稿。膽小怕事的比利時政府不願冒強鄰報複的風險。雨果便決定先撰寫和發表一本抨擊性的小冊子叫《小拿破侖》。這是一篇扣人心弦的即興作品,是一份具有強烈的拉丁特色的控訴書。這裏麵有西塞羅的激情、塔西陀的活力、朱韋納爾的詩意。

顧名思義,雨果這本小冊子是專門揭露路易·波拿巴的為人、騙術、陰謀和罪惡的。雨果相信這本小冊子一定會受到讀者的歡迎,他在給妻子的信中寫道:

這是智慧對暴力頗富情感的回敬。墨水瓶反對大炮,墨水瓶一定會摧毀大炮。

雨果的這篇抑揚頓挫、節律有致、富有韻味的散文,表達了他憤怒的激情,像詩一樣美。筆調時而有如預言家的嬉笑怒罵,時而有如斯威夫特式的冷嘲熱諷。

為了能連續不斷工作,雨果免去了所有的晚餐和家庭的歡聚,而這些通常是流亡者的慰藉。不管是終生流亡,還是暫時流亡,他都感到相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