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南飛,衰草連天。幾輛馬車一路顛簸,每個馬車內塞著六七個約莫豆蔻年華的姑娘。
從前麵數下來第二輛馬車內斷斷續續咳嗽聲。
“咳、咳。”
“你老咳嗽,是不是有病!有病就早點滾出去,省得連累人!”李橘璃明豔白皙的臉充滿不悅,涼涼諷刺咳嗽不止的人。
舜窈瞥了一眼對角出聲斥責的李橘璃,她是知府的千金,因為其父貪了修河壩的銀兩被人告發到皇上那邊,經查全都屬實,成年男子都被處死,而女眷大多被充了官妓。
姚雪雉冷著臉:“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們李家,我們姚家會落得這般下場。我姐姐也不會這般艱苦!”
一臉病態的姚雪妤拉住妹妹:“別吵,要是被外邊的人發覺,那可糟糕了。”
姚雪雉冷哼一聲,李橘璃也沉默,姚雪妤的話沒有錯,要是被外邊的那些官兵發現她們鬧事,或許會讓她們餓上幾頓。車廂內立刻變得沉默,大家都思考著。
一個小頭顱靠在舜窈的肩上,她是車廂內年紀最小的,或許是因為聽到她們說被外邊的人發現就糟糕,她的小手抓舜窈的手更重了。舜窈低聲安撫:“沒事。”
車轅轉動,車內的人也被晃著,舜窈的內心並不平靜,再過不久,她們將被送到這裏的教坊做女閭,想到灰暗的將來,車內的人都心有戚戚。
夜晚照舊露宿野外。之前這些小姑娘裏比較嬌氣的咕噥說怎麼不去住客棧。押解的官兵諷刺她們,說她們現在可不是什麼嬌貴的千金大小姐,隻是以後張腿伺候男人的官妓。
萬籟俱靜,舜窈靠著牆壁,腿腳上睡著鑰悅,見她的睡姿,舜窈無奈。知道繼續維持這樣的姿勢,明日自己肯定酸痛不已,可若是推開了她,鑰悅肯定是再難入睡。
火堆留有零星的火,點點的。舜窈聞得窸窣聲,然後聽到有人被拖出去的聲音,她的手不由握了起來。一路走來,她早就察覺其中有幾個官兵對其中的姑娘動過手腳。
聞得掙紮聲,舜窈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想太多,畢竟現在的處境,她也幫不了別人什麼忙,若是一個不慎,把自己搭上了,自己又怎麼能照顧得住鑰悅。
破屋內恢複平靜,那官兵悄悄退了出去,很快又一人躡手躡腳進來,舜窈平靜地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隻見那官兵到東邊的角落,這不是李橘璃躺的地方。
李橘璃是這些姑娘中長得最是明豔動人,起初也有官兵盯上她,後來被其中一個官兵說的歇了心,說是這姑娘有後台,也不敢動她。這官兵早就看李橘璃看得心癢癢,見外邊的兄弟喝酒醉的不少,現在他動了李橘璃,生米煮成熟飯,誰還真跟他較真。
李橘璃被驚醒,見個男人撕扯自己的衣物,不客氣地咬了那人放在自己嘴上的手。察覺危機的她拚命扯著,弄出的巨大聲音也驚醒了屋內的人。
‘砰’的一聲巨響。
“有人自殺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屋內的窸窸窣窣,外邊的的官兵拿著火把進來。
所有的人都醒了過來,看到牆壁上的血,還有那姑娘額頭上的大窟窿。一個官兵疾步上前,探了她的鼻尖,搖頭,“沒氣了。”
屋內一下子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的。舜窈看著那張同樣稚嫩的臉,她愧疚地垂下頭,她們這些被充為官妓的千金小姐,曾經誰不是奴婢隨侍,錦衣玉食,隻是一朝不慎父族獲罪,牽連成了階下囚。不死,就會輾轉紅塵,驕傲也被踐踏個粉碎。死了未嚐不好,不用擔心成殘花敗柳,一身糟粕,一生浮萍。
鑰悅緊緊地抓著舜窈的手,舜窈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擋住了她的視線。死是最容易的,活是艱難的,舜窈羨慕又輕視選擇死的人,而她必須踏著荊棘,流著鮮血,頭破血流也要繼續下去,因為還有鑰悅,大哥唯一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