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畔尖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腸。
若為化作身千億,散向峰頭望故鄉。
初秋,靜謐的夜裏。
淡月籠紗,軟風細吹。幽藍的夜空裏,一條銀河如仙女肩頭那如雲如霧的素紗披帛,渺渺然流淌於滿天明明滅滅的星子之間。
如水月光下,懷家那遠近聞名的後花園一片寂靜。偶爾池中的幾聲蛙叫,草中的幾聲蟲鳴,也隻會讓這秋夜裏的幽靜更加深遂幾分。
樂以珍坐在蓮池邊上的一架秋千上,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圓圓滿滿的樣子,讓她心中又湧起了希望。
無論哪朝哪代,無論哪個時空,月亮虧缺盈滿,星子熠熠閃爍,夜空總是相同的。也幸虧有了這相同的夜空,樂以珍才能夠確定自己還在地球上,而沒有被拋到一個什麼不知名的外星球。因此而始終懷著希望,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回到她那不知在哪個時空裏的家鄉。
雖然在那個時空裏,有她薄幸寡義拋妻棄女的父親,有她傷心絕望自我了斷的母親;雖然在那個時空裏,她的日子艱難辛酸,隻能穿在夜市上買來的廉價仔褲,每天手裏捏著母親給的十塊錢,在菜市場上與賣菜的阿姨斤斤計較著。
可是她還是想回去,因為那是一個她熟悉的世界。
那裏有她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有她依戀難舍的大學校園,有菜市場裏那位每次都饒她一根蔥或一個西紅柿的好心大嬸,還有樓上那位時不時地送來一條魚或一塊肉的蔡爺爺。
還有…還有那個一直默默關心著她,卻始終顧慮著她的自尊心和警惕心,從未曾對她表白的男孩子。
她也是喜歡他的吧?從他那溫柔關切的目光中,能找到她缺失的父愛,也能找到她少女萌動的春心所渴望的那種****。
因為她父親的緣故,她對所有的男人都先入為主地存著戒備心,也因為自己家境貧寒的緣故,她的自尊心無比強大,很少接受別人的幫助。
因此那些追求過她的,愛慕過她的,同情過她的男孩子們,最後都被她武裝到牙齒的戒備心和自尊心打敗,落荒而逃。
隻有他幾年如一日,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為她遮風擋雨,不離不棄。
她還記得那天,他塞給自己一封信,信中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濃情愛意,有的隻是深切的關懷和脈脈的溫情。在那封信的結尾處,他這樣寫著:
“…我的背包中一直藏有一把傘,我總希望會下雨,好為你撐起一片無雨的天…”
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子,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一片無雨的天…
她那顆在父親背離後一直顛沛流離的心啊!就在那一刻安定下來。所有偽裝的堅強在那一刻轟然垮塌。她躲在自己的小屋裏,捏著那封信默默地流著眼淚。
良久,她擦幹眼淚,打開房門,看著自己坐在輪椅上,象一尊雕像般守在窗口的母親。她想跟母親談談,她想告訴這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她要談戀愛了。
於是她說:“媽,今天天氣多好啊,我們去碧塘公園曬曬太陽,好嗎?”
雖然在往後的日子裏,她無數次地拷問自己,為什麼那時候會鬼使神差地提議去碧塘公園。可是在當時她真地迫切需要跟自己的母親訴說,她想找個氣氛比較好的地方,用最輕緩的語氣告訴母親這件事,她不想讓母親那顆脆弱敏感的心再受到傷害。
雖然母親也時常跟她開玩笑:“丫頭,你什麼時候領個男朋友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