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瑞士創作《董貝父子》
1846年6月1日,狄更斯全家再一次離開家鄉,順著萊茵河而下,一行人分乘3輛馬車從巴塞爾出發去瑞士洛桑。
路上走了3天,狄更斯當然也為大家表演了許多讓大家笑得前仰後合的故事。
在洛桑的吉本旅館住下之後,狄更斯和凱特開始四下尋找房屋,他們沿著日內瓦湖畔,很快就在一個背山麵水的小山坡上,找到一座名叫羅斯芒特的迷人的小別墅。這個小別墅有個漂亮的花園,從那兒能看到美麗的湖光山色,而且每月隻需要10英鎊,他們馬上就定下了這座房子,並搬了進去。
狄更斯這時心中充滿了做父親的責任感:“作為父親,我既要對兒女們今後的物質生活負責,也要對他們的精神生活負責。”
因此,他沒有立即著手寫他的新作,而是用簡單的語言為孩子們寫了篇基督的故事。
狄更斯很快就被一群親朋好友包圍了,其中有前議員威廉·哈爾迪曼德,瑞士紳士德·塞爾雅特、理查德·沃森夫婦。
他在瑞士逗留期間,也招待了許多英國來訪者,其中包括埃爾福茲,哈裏森·安斯沃思和剛剛結婚的湯普森夫婦。另外一個是狄更斯非常推崇的丁尼生。
像以前一樣,狄更斯依然堅持著步行的習慣,晚上工作之後,他總是要出去走上至少15英裏。他認真學習法語,並在很短時間內就學會了流利的口語,隻是還帶著明顯的英國口音。
6月底,狄更斯著手創作《董貝父子》。
當時的英國,正處在資本主義迅速發展、殖民地遍布世界的“日不落帝國”的時代。狄更斯以深透犀利的眼光,無情地鞭撻資產階級的狂妄自大、殘忍狠毒,揭露他們靈魂深處血腥的銅臭味。
《董貝父子》正是這樣一部作品。這部作品表明作者的創作思想與藝術修養都取得了更高的成就。
小說的主人公董貝先生,是一個經營海外貿易的資本家,他的生活原則是利潤和金錢,他認為地球是專門為他而製造的市場,太陽和月亮也是為照耀他的商務活動而存在的。他關心自己的兒子保羅,不是出於真摯的父子之情,而是出於他想使自己世世代代成為統治世界的主人的夢想;他憎惡並且拋棄了善良可愛的女兒,也僅僅是因為女兒不可能繼承“董貝父子公司”的事業。
可是保羅早年夭折,董貝先生自己也遭到破產,最後終因女兒的溫情感化而父女重歸於好。
狄更斯在這部書中,還發展了他特有的辛辣的諷刺與誇張的藝術手法。如寫董貝先生的家悲慘淒涼,到處像穿上了喪服,到處散發著墓穴的氣味。董貝本人更是遍體寒霜,他走到哪裏,哪裏的溫度就下降。這種環境描寫鮮明地襯托出董貝先生唯利是圖、冷酷無情的特性。
《董貝父子》的寫作,並未能保持他通常的速度,因為在這期間,他一想到同時還要完成寫聖誕故事的任務,心裏就有些顧此失彼。再則,他在洛桑期間情緒一直比較低沉,這使他麵臨著精神與肉體雙重崩潰的嚴重危險。
9月,狄更斯將《董貝父子》暫時放在一邊,以便著手寫作已經承諾的聖誕作品《生活之戰》,但他在寫了1/3後,又突然感到焦急:“我這樣爭分奪秒、全力以赴地寫這部作品,可能會影響《董貝父子》的寫作。”
他放下聖誕故事,卻又難以違背承諾,左右為難,更加不安。於是他決定奔往日內瓦休息,換換環境後再作決定。
狄更斯的決定是明智的。在日內瓦休養之後,他感覺好轉,並再次回到洛桑,重新恢複了同時寫兩部書的能力。並對《生活之戰》和《董貝父子》的新篇章進行修改。
1846年10月,《董貝父子》的第一部分出版。
這部小說受到空前熱烈的歡迎,幾乎成為家喻戶曉的作品。《董貝父子》無論從形式方麵還是從內容方麵而論,都在狄更斯的作品中占據特別重要的地位,它突破了早期作品中流浪漢體的影響,緊緊圍繞一個中心人物、一個主導觀念來展開故事,在狄更斯的小說中是第一部結構嚴謹的代表作。狄更斯在序言、書信中多次提到,在寫《董貝父子》時,他時刻注意“扣緊該書的一般目的與設計,並以此嚴格束縛自己”。
當小說正按月發表時,狄更斯到倫敦君主學院去探望他得了猩紅熱的大兒子,一位年老的女傭人知道了來的是誰以後,竟大聲喊了起來:“天哪,難道樓上的小先生就是‘拚攏’董貝的那個人的兒子嗎?”
別人問她為什麼這樣驚奇,她說她決不相信單獨一個人能把董貝“拚攏”起來,有人對她說:“可是你並不會讀書啊!”
她承認自己並不識字,但她說她跟幾個人同住在一所房屋裏,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她們都舉行一次茶會,由房東先生把當月那一期的《董貝父子》讀給大家聽。
“天哪!”她又說道:“我本來以為至少得三四個人才能把董貝拚攏呢!”
《董貝父子》以連載形式問世以後,當時便有評論指出:
描繪董貝這類的人物簡直是當務之急。倫敦的世界裏充滿了冷漠的、裝模作樣的、僵硬的、炫耀金錢的人物,想法跟董貝一模一樣。
由此可見,董貝的形象在當時的英國社會是具有代表性的。
首先狄更斯強調了董貝作為一個資產者的非人性。他把感情完全排除在自己的視野之外:“董貝父子一向跟皮貨打交道,而不跟感情打交道。”實際上《董貝父子》很少涉及具體的商業活動,它其實是一部以家庭生活為題材的小說,通過家庭關係,表現了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的董貝,惟其如此,更加烘托了他的冷酷無情。
《董貝父子》有兩處描寫了董貝先生竟然流露了一種天然感情。第一次是在他太太生了男孩之後,他到臥室去看望,“對董貝太太居然也加上了一個親密的稱呼,叫道:‘董貝太太,我的親愛的’”。在他們夫妻之間這一稱呼是那樣生疏,以至“那位生病的太太抬起眼睛朝他望去的時候,頓時臉上漲滿了微感驚訝的紅暈”。
其實即使這一次難得的感情流露,也不是與公司無關的。董貝先生想到自己得了兒子,從此以後“咱們的公司,不但名義上,而且事實上,又該叫做‘董貝父子’啦,董——貝父子!”他是在品嚐這幾個字的甜美滋味時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我的親愛的”!
董貝先生第二次感情流露是在看著剛出生的兒子時,他想到“他得成就一番命中注定的事業哪!命中注定的事業,小家夥”!接著“把孩子的一隻手舉到自己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好像深怕這種舉動有損他的尊嚴似的,他非常不自然地走開了”。
總之,就是這兩次不可多得的感情流露,董貝先生也感到“猶豫”、“不習慣”、“有損尊嚴”,總之是“不自然”,即不合乎他那“資本化”了的本性。
在對董貝的描寫中,作者把他比作“雕像”、“木頭人”、“全身直挺挺的不會打彎”,或是“刮得光光、剪裁整齊的闊紳士,光溜利索,像剛印出來的鈔票”。
狄更斯用一係列冰、霜、雪之類的形象來渲染董貝的特點,他的住宅陰冷,他的辦公室淒涼。在保羅受洗禮的那一天,不僅教堂裏寒氣逼人,而且在董貝隨後舉行的宴會上擺著的食物都是冰冷的,與席上的整個氣氛一致,坐在首席上的董貝本人猶如一個“冰凍紳士”的標本。
總之,狄更斯通過誇張的細節描寫,把董貝置於一層層冰霜的包裹之中,把他描寫成一位十足的沒有人性的冷血動物。
小說按月連載,直至1848年4月結束。狄更斯對新書十分喜歡,他完稿後對嶽父說:
我對《董貝父子》寄有厚望,我相信多年以後人們仍將記著他,閱讀它。我為它夜以繼日,嘔心瀝血,以至一旦完稿了,心中反倒產生出一種無比異樣的感覺。
狄更斯這一時期的作品在思想與藝術上都更加成熟。由於英國階級矛盾日益尖銳,作家對資本主義製度的罪惡與黑暗的認識也更加深刻。因此,他以前那樂觀幻想的成分在創作中逐漸減少,那些“仁愛”的資產者形象不見了,狄更斯現在強調為富不仁者必須經過破產或其他折磨,接受感情的教育,才能真正懂得仁愛與諒解。
這些作品的藝術風格也更深刻而豐富了,小說的情節集中描寫一個或幾個矛盾的發展,描寫的社會麵仍然廣泛,作品人物雖然眾多,但組織在情節發展中,層次分明,線索清楚。
輝煌碩果
天才不管幹什麼,總會幹得很出色,而一個什麼都想幹,卻又總是有始無終的人絕非天才,相信我的話。——狄更斯狄更斯輝煌碩果投身戲劇組織義演
由於《董貝父子》的巨大成功,狄更斯的經濟情況得到好轉,便於1848年又回到倫敦居住。
一回倫敦,他立刻被一大堆與寫作不相關聯的事纏住了。他和幾個朋友受邀請為一個慈善表演會排演戲劇。
狄更斯經常說:“我當演員,一定會像當作家一樣成功。”於是他兼任這個小小劇團的導演、舞台監督、木匠、置景,並在劇中扮演主角。
狄更斯恪守自己的格言:“一件事如果是值得做的,就應該好好地做。”他幾乎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演劇中,各樣工作都幹得很出色。
他對劇團的管理,就像一個家長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要求嚴格而又充滿關愛。他的耐心甚至能使《聖經》中以虔誠和忍耐而著稱的上帝忠實仆人約伯見了也自愧不如。他不時地糾正演員們的錯誤:
“你的朗誦不符合要求,你注意看著我如何發音。”
“喂,你這個動作看起來很別扭,要這樣才好看。”
“記台詞有個竅門,我來告訴你……”
“不要害怕,對自己要有信心,投入作品中慢慢體會。”
“別驕傲,藝術上要精益求精。”
“不要說‘到晚上演出時將會完美無缺’的話,我要求你們在彩排時就要做到完美無缺。”
他不惜花好幾個小時教他們舉手投足,訓練他們演出時的姿勢,弄得演員們人人都累得精疲力竭。但狄更斯卻是例外,他像一位執著而又充滿熱情的表演係教授一樣,總是不停地指導每一位參與演出的演員,似乎他總是有使不完的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