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車門打開,禦風華牽著禦錦的手,走下馬車。
禦風華一襲白袍素衣,素紗淺淡,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漆黑的夜裏格外清冷、刺眼。
禦錦一身紅裙,妖嬈入骨。懷裏抱著一副鑲了玉嵌金邊的字帛,表情淡漠,步履平緩。腰間,一塊‘錦’字玉牌昭示著她禦家少主、不容質疑的身份。
“見過公子。見過小主。”玉琉璃的主事坊主林月娘恭敬的走上前來,雙手貼於額頭,膝蓋一彎,莊嚴、肅穆的跪地扣首。
隨後,禦錦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就像是被風吹起的麥浪,接連伏倒在地,三跪九扣,扣扣不亂。
他們拜的是當朝麵聖大禮,整齊的動作井然有序,整齊的言語鏗鏘有力,緊張中透著激動、希冀:
“見過公子。見過小主。”
“見過公子。見過小主。”
“見過公子。見過小主。”……
那樣的聲音節奏分明,跌宕起伏,轟隆隆的盤旋在禦錦耳畔,震得她心跳加速,步履微亂,一隻小手緊緊握住了禦風華的掌心。
“怕了?”傳音密術,不需開口,便能傳入禦錦的耳中。禦風華的聲音喑啞迷離,深邃無底。
禦錦抹了抹濕潤的掌心,揚眸遠望。沉沉黑夜下,無邊起伏的麥浪映入她清澈的眸底,襯得她墨黑的瞳色越發透亮。
少時,風起,雲揚。
朦朧的月光仿佛是一曼輕紗,被夜風吹落九重銀河,飄飄蕩蕩,由天而降,籠罩在玉琉璃主坊整整六十六座美輪美奐的瓊樓高閣上。
刹那間,浮光掠影,光華萬丈。
虛景出,實景滅!隻見,幽幽千尺,眾人仰望。枉生樓上,歌女吟唱,浮屠塔下,螻蟻叢生。
傳聞,這是天上的亡靈不肯歸歇,所以,每逢月圓之夜便化作幽雲萬裏,前來催促世人,莫忘十年天災,莫忘數萬亡魂!
禦風華見此情景微微蹙眉,看向林月娘,道:“二月十五的歌謠祭,準備的怎麼樣了?”
林月娘站起身,恭敬的回道:“五千歌女,尚差三人。”
禦風華聞言,並未追問下去。他轉眸看向禦錦,喚道:“小主,該回了。”言畢,便牽著禦錦的手,穿過眾人的朝拜,漠然離去。
兩人身後,林月娘神色憂慮,眉眸黯淡,率先說道:“恭送公子,恭送小主。”
隨後,整條街道上便傳來鋪天蓋地的送行聲:“恭送公子,恭送小主。”
那連綿起伏的呼喊,一聲接著一聲,一聲比一聲聲勢浩大,似乎,要把整塊天幕都震裂了一般。
玉琉璃內,朱紅色的大門層層關閉,不見盡頭。
禦錦被迫跟上禦風華的腳步,踉蹌前行。
偶爾,她會回頭看一眼那一扇扇不停關合的朱漆大門。
仿佛,那門一開一關,就是她以前走過的大半人生;又仿佛那門一關一開,便決定了她在這個世界裏,即將譜寫的戎馬崢嶸……
世人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世間聚少離多,能擦肩而散的,總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