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慌忙把二哥的嘴堵上,悄聲道:“哥,你別問這麼多了,家裏沒有事啊!”
程傑民看見小鈴鐺慌亂的眼神,立刻斷定,妹妹這是撒謊了。想了想,對妹妹說道:“小鈴鐺,咱倆說說話。”
“哥娘讓你洗臉吃飯呢。”小鈴鐺轉身想走。
程傑民嘿嘿笑著,摸了摸妹妹的辮子道:“咱家吃飯還定點?哥跟你說說悄悄話。”
程傑民並沒有立即問家裏的事情,而是扯起了小鈴鐺在學校的事情。哪個老師的普通話好聽,哪個老師上課拖堂。一會兒功夫,小鈴鐺就忘了先前的禁忌了。
“小鈴鐺,我是不是你哥?”
“是啊,我們班同學都羨慕我呢,說你有本事,在城裏頓頓下食堂呢。”
小鈴鐺雖然比同齡人懂事,終究隻是一個孩子,全然不知已經掉進哥哥的圈套裏了。
“你說得對,哥哥就是有本事,不然,公家怎麼會給哥哥發工資呢?”
程傑民得意的笑笑,又小聲問道:“你說,咱爹娘要是碰上了作難事,是不是得讓二哥知道,想個辦法解決呢?”
小鈴鐺想了想,覺得是這麼一個理兒,小聲的囁嚅道:“咱爹不讓告訴你,怕你煩心。”
“小鈴鐺最懂事了,你看二哥認識城裏這麼多人,辦法多的是,你覺得是不是應該告訴二哥?”
程傑民的循循善誘終於打動了小姑娘,想了想就把昨天的事情告訴了二哥。程傑民瞬間明白為什麼哥哥跑到門外吸煙。
程傑民清楚的記得,田畫上學之前,哥哥偷偷跑去看了她一回,目送著她上車,眼淚噠噠地就流了下來。後來,他見過哥哥的日記:再見了,親愛的田畫,從此以後我們的命運就將截然不同,不過我們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我都敝帚自珍了,我必須得和父親一起撐起這個破敗的家。
看來,這個親愛的田畫姐,並沒有因為自己端了公家飯碗,哥哥卻是窮家薄業的農民身份,就忘了哥哥。那一刻程傑民被這份純真的感情感動了。
如果當初哥哥不是把上大學的機會讓給自己,那麼憑著他的成績,他一定能夠考上大學。他和田畫姐肯定會水到渠成。
在農村這個窮困的世界裏,不能談什麼真情愛,貧窮的愛情比起有保障的生活來,就像個響屁,打出來響得驚天動地,最後也是空空如也,還得照樣餓肚子。愛情可以讓人活得快樂,活得充滿了希望,但是生活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捆綁了人的手腳。精明如田家興,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閨女嫁到程家來呢?
“二哥,爹問你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說我給你說的。”小鈴鐺小心翼翼的叮囑二哥。
程傑民:“小鈴鐺你放心,二哥絕對不會當叛徒,將你供出來的。”
“二哥,大哥昨天上午和爸喝了不少酒,爸還說找嬸子說了門親事,但是我覺得……大哥還是喜歡田畫姐,你見那個收音機了麼,那是田畫姐送給哥的。”
程傑民摸了摸妹妹的頭,笑著道:“既然小鈴鐺也說田畫姐姐好,那咱就讓田畫姐當咱嫂子好不好?”
“真的?”小鈴鐺驚喜地看著程傑民。
“二哥說到做到!”
“鈴鐺,讓你喊二哥吃飯,你幹啥去了!”母親任改妮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鈴鐺一邊回應,一邊悄悄的對二哥道:“看,咱娘等急了,一會又得說我。”
程傑民笑著打趣道:“革命哪能沒有流血犧牲呢,說兩句又不掉皮掉肉的,怕什麼?”
隻有十多平方的廚房內,此時已是熱氣騰騰,任改妮正在盛碗,見兄妹兩人走進來,就指著煤球爐上的水壺道:“二娃,趕緊洗臉,那兒有熱水。”
“娘,我已經洗過啦。”程傑民說話間,就要幫母親端碗,卻被任改妮阻止道:“你一個男子漢動這個幹啥,叫小鈴鐺端!”
程喜貴坐在一邊抽悶煙,神情淡淡的,老婆瞪他一眼,老漢隨即就心領神會:馬上就過年了,心裏再有什麼溝溝坎坎,也得和和美美的把這個節給過了!
“傑民,今天你準備幹啥?”程傑國將手中的煙頭摁滅道:“今天鄉裏有集,我去買點羊肉,讓咱娘好好給咱燉一鍋羊肉湯喝。”
程傑民看著若無其事的哥哥,心裏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他知道,哥哥看起來一臉輕鬆,但是心裏肯定傷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