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我隻得躲到附近假山的山洞裏,脫掉外衣鋪在地上,今晚隻能將就著過一晚,等明日一早趕回去了。
唧唧……唧唧……
正準備躺下,幾聲洪亮的蟋蟀鳴叫在山洞裏響起。
“喲,小黑,差點把你給忘了。”
我一拍腦袋,伸手將掛於腰間的墨綠色小竹筒取下,將蓋子打開,一隻全身漆黑油亮的小蟋蟀從小竹筒裏跳了出來,在我掌心上歡快的叫了幾聲。
“去玩吧,可別跑遠了。”
小黑唧唧應了兩聲,兩腿一蹬便消失於夜色中。
因心裏記掛著回宮的事,這一晚我幾乎沒怎麼合眼,將近黎明時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待兩眼一睜時,已是日上三竿。
“糟糕!睡過頭了。”
我匆匆穿戴整齊,往外張望了一下,趁著四下沒人飛快地溜了出假山。春雨姑姑昨晚在太後.宮中當值,我在心裏暗自祈禱她昨晚沒有回來,不然被她發現我宿夜未歸,又打扮成內侍的模樣,不知會怎麼處罰我。
“小黑……小黑……你在哪兒?快出來……”
心裏雖焦躁不安,可小黑不能扔下,我攏起手一邊小聲呼喚一邊找,不覺來到一株白玉蘭樹下,如雪如玉的白玉蘭吐著芬芳,開得正嬌豔。我瞄了一眼四周無人,踩上花基便伸手去摘,冷不丁傳來一聲呼喝:“站住,不許動!腳別亂踩!”
這突如其來的呼喝把我嚇得呆立當場,兩腿有點發軟,果然一動沒動。
一陣草木被撥動的窸窣聲響起,眼前多了一個藍色的身影,一名年輕男子正彎腰低頭,光潔的額上滲著細汗,雙手不停撥開地上的花草,似在尋找著什麼。
原來不是被人發現我假冒內侍的身份,也不是指責我摘白玉蘭,我大大舒了口氣。
“喂,你見到我的騎虎將軍了嗎?”他突然抬起頭,清澈明亮的眸子帶著點焦慮。
正是盛夏時節,白玉蘭翠葉蔥蘢,陽光透過婆娑的樹蔭灑落在他身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像炎炎夏日中的一泓清泉,將我的煩躁焦慮盡數滌蕩,眼中隻剩了這一泓清泉,久久不能將視線移開。
可是這泓清泉的主人卻蹙起了眉頭,似是不滿我這毫不掩飾的直視。
唧唧……唧唧……小黑洪亮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我低了頭,撥開草叢,小黑正昂首朝我鳴叫著,兩條小觸須不停左右搖擺,每當它鬥贏了別的蟋蟀時,便是這一副邀功討賞的得意模樣。
我指了指小黑身旁那隻被咬掉腦袋的蟋蟀,朝那人道:“這便你的騎虎將軍?可惜它已英勇就義了,請節哀順變。”
那人急步上前一看,頓時咦了一聲,“這隻蟋蟀個頭這麼小,竟然能打敗我的騎虎將軍?不可能,我的騎虎將軍可是上等的白牙青。”
“你不信?嘿嘿,別看我的小黑個頭小,它可是鬥遍後.宮無敵手的。”小黑似是聽到我的誇獎,倏地一下躍到我掌心上,歡快地擺動著它的觸須。
“這隻發育不良的蟋蟀是你養的?什麼品種?”
我瞪了他一眼,將小黑裝回小竹筒裏,“你才發育不良,什麼品種我不懂,我隻知道能打贏的就是好種。你那隻騎虎將軍,我的四大天王隨便一個,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把它的腿給卸下來。”
那人似乎來了點興趣,星眸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你也懂玩蛐蛐兒?四大天王是什麼?”
“四大天王嘛,當然都是利害角色,牛魔王、二狼神、哪吒、紅孩兒。怎麼樣?可比你的騎虎將軍好聽多了吧。”
“呃?這些名字倒是有趣,你起的?你真的會玩蛐蛐兒?”他笑了笑,雙眼不停地在我臉上打量著,“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宮的?”
我警惕地望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是哪個宮的?”
“你不認識我?”那人有點詫異,又從頭到尾打量了我一番,隨即粲然一笑,“我叫飛,乾安宮的侍衛,剛剛下值經過這裏。你呢?”
原來是太後.宮裏的侍衛,難怪他身上有一種氣宇軒昂的氣質,這麼說,我們同是乾安宮的奴才了。
“我才來了四個月,我也是乾安宮的,我叫小寧子。”突然想起時候不早了,我不由叫了起來,“糟了,我要回去了。”
剛走了兩步,那人在身後朝我喊道:“明天這個時辰我還來這兒找你,把你的四大天王帶來給我瞧瞧。”
也沒等我回應,他微微一笑一個轉身就走了,雖然聲音溫和,卻像是在下命令一般。明天我才沒功夫理你,反正我剛才說的名字是假的,乾安宮這麼大,我又不是真的內侍,量你也找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