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府之宴(1 / 3)

換上一身白衣,腰間束上一條綠色腰帶,將臉上的碳灰和雀斑抹去,淡妝素抹,在眉心描上一朵粉色的荷花,在腦後束起一縷青絲,其餘長發披肩。打扮妥當,看看鏡中的自己,雖沒傾國傾城之貌,卻也清麗秀雅,甜美可人。

“姐姐。”來到湖邊,千洛已在水榭裏倚琴而坐。

聽到我叫她,千絡不覺一怔,“你是……”

我咯咯一笑,“姐姐不認得我了?”

千絡大概已聽出我的聲音,詫異地望著我的臉,說不出話來,我朝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她沒有再多言,恍然會心而笑。

湖中央,我之前已叫人用木板搭了個舞台,這個直徑約三米的圓形舞台,離水麵隻有兩寸高,台麵用墨綠色的綢布鋪上,周圍又有許多荷葉遮掩,在遠處根本看不出來。湖麵上已按我的要求,點放了幾十盞小蓮燈,小小的蓮燈,隨意在湖上蕩漾,閃閃焯焯,流光溢彩。

一葉輕舟已停在湖邊,我站上船頭,撐開一把油傘,向千洛示意我已準備好了。千絡玉指輕撫琴弦,一陣清亮空靈的琴聲徐徐響起,響徹整個夜空,霎時把岸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如果說千絡之前的琴藝隻是賞心悅目,那麼這晚的水準,真可謂是驚豔無雙,我心中暗自讚歎的同時也詫異她的琴藝竟比平時高了這麼多。

小船緩緩把我送到池中央的舞台上,正是十五月圓之夜,月明如鏡懸於碧空,四周一片彩暈。夜風徐徐拂過,夾雜著蓮花的清香氣息,此刻的我,心無雜念,隨著琴音的抑揚頓挫,時而淩波飛躍,時而飛袂羅衣,如粉碟翩翩,如靈雀低旋,到後來已不再按之前的編排,而是隨心所欲地舞動了。隨著琴音漸入高潮,腳尖點地,輕盈地旋轉著身子,粉紅色的榴衣不停翻飛……

舞閉,我回到屋裏換妝,千洛也跟著我回到屋裏,竟是激動無比,“想不到妹妹的舞跳得這樣好,恍如月下仙子在蓮葉叢中飛舞一般。你剛才跳的那些動作,我竟是從來沒見人這樣跳過呢。妹妹是從哪裏學來的?”千洛一邊幫我換裝一邊問我。

我隻能含糊其詞地說小時候在家鄉跟別人學過一下,然後自己隨便排了一些動作做嚐試,也不知道這些動作好不好看。

“妹妹隨便試一下就跳得這樣好?你沒看到剛才那些賓客的表情,特別是最後不停旋轉的那個動作,個個都看得呆了,連鼓掌叫好都忘記了,姐姐我今晚真是開了眼界了。”

我心裏竊笑,怪不得沒聽到喝彩聲,我還道他們看不習慣這舞,原來是看得呆了。

“這也全賴姐姐你的琴彈得好啊,如果沒有姐姐的絕妙琴音伴奏,寧萱的舞跳得再好也枉然。姐姐今晚的表現可真是絕了,沒想到姐姐平時還藏拙呢。”

千洛隻淡淡笑了笑,沒做聲。我換回丫鬟的衣裝,又重新把臉塗黑,點上麻子。

“妹妹本身是個可人兒,卻為何老是做這副打扮呢?”千洛奇怪地望著我。

也難怪她這樣問的,好好的一個人老是遮掩自己的容貌,做麻子臉打扮,確實是有問題。這可真是一言難盡了,我隻得對她說我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並請她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幸好她也沒有一直追問不休,爽快地答應了。

我這麻子臉,之所以一直保持著,原因有兩個。其一,當初突然頂替了小啞的身份,為了不暴露自己,才迫不得已塗成這樣來掩飾,之後一直以麻子臉示人,現在總不能突然又變個樣子吧。其二,這麻子臉可是我的保護傘,我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未雨綢繆。現在北淩飛對我算是不錯,可是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萬一日後有什麼變故,我大可溜之大吉,隻要把麻子一抹,恢複原來的樣貌,名字一改,便是另一個人了。所以眼下,我這麻子臉可是萬萬去不得。

兩人又惺惺相惜了一番,約定日後我再去找她相聚,這才把她送走。

送走了千洛,我急衝衝地往宴席走去,免得離開得太久引北淩飛懷疑。一轉過回廊,突然撞到一麵牆上。

“哎呀,見鬼!”我捂著額頭,不覺罵了一句。真是見鬼了,這回廊我走過多少次了,怎麼突然多了麵牆?

我抬頭一看,不覺倒抽一口冷氣。我撞上的不是一麵牆,而是一個人。

眼前這人一身紫色錦袍,領口和衣緣飾有銀色刺繡,兩邊肩頭繡著卷雲暗紋,錦袍緊緊裹著身體,上緊下鬆剪裁合身得體,頭上一紫金玉冠,身材頎長,鼻梁直挺,薄唇緊緊抿著。最讓我挪不開眼的是他的那雙眼睛,他竟然有一對琥珀色的眼瞳,正泛著如琉璃一般璀璨的光芒。

此時這人臉上毫無表情,雙手負著背冷冷地站著,直視著我。待我回過神來,不禁踉蹌地退了兩步,連忙跪下請罪。

“殿下……大殿下,請大殿下恕罪,奴婢莽撞了。”

沒有回聲,大皇子北淩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我低著頭不敢亂動,兩眼隻看著他腳上的白底獸紋鹿皮靴,心裏嘀咕著,這人是不是有潔癖,還是走路腳不沾地?白底的靴子穿了一天怎麼還是白得一塵不染的。

正出神間,忽聽到他緩緩地道:“起來吧。”語速慵懶緩慢,聽不出是怒是喜。

我直起身子,仍是低著頭,“謝殿下。”

說完,卻見他既不動一下,也沒有繼續說話,我一時不知應該如何反應。走?好像很不禮貌,人家是主子,主子還沒挪步,還沒示意我可以走。不走?他又沒繼續責問。

正自左右不是的時候,那慵懶磁性的聲音又緩緩響起:“抬起頭。”

呃?我惶恐地抬起頭,不會是想扇我耳光吧。不小心撞到你一下而已,你的身子像堵牆似的,我撞到你我才是倒黴的那個,你自己站在這黑乎乎的拐角處,也怪不得我看不見你啊。

他的手始終沒有抬一下,隻兩眼冷冷地盯著我的臉,如一道寒芒般射來,不停地在我臉上審視。好可怕的眼神,我定定地站著,大氣也不敢籲一下。

“那首曲子叫什麼?”須臾,那犀利的雙眸輕輕眯了一下,琥珀色的雙瞳如一汪深潭,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