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良辰他不和府中那一群鶯鶯燕燕一起載歌載舞,卻獨自一人跑到這鬧市中閑逛?定是那群鶯鶯燕燕都吵著要跟他出來,不知選哪個好,全部帶出來又太過招搖,便幹脆一個都不帶了。一想起千洛也是那群鶯鶯燕燕中的一個,心中突然一陣難受,轉身往一旁的岔路拐去。
這一拐便又拐到了鬧市中,轉了幾圈,方向感一向極差的我,早把剛才與北淩飛分手的地方轉丟了,索性專心逛了起來,漸漸被那五花八門的花燈給吸引住。那些猜燈謎的小攤都圍著一大圈人,每盞花燈都被高高掛起,下麵用繩子係著小絹條,這些小絹條便是謎麵,那些花燈越是精美漂亮,下麵係著的小絹條便越多,最多五條,少的也有一兩條,全部猜中了便可以把燈贏走。而一旦你摘下某盞花燈的小絹條,又不能全部猜中的話,不但不能贏走花燈,還要留下一定的銀子,銀子的多少視花燈的身價而定。
那些衣著鮮亮的公子哥兒,都想趁此機會在心上人麵前表現一番,站在花燈下低頭望著手中的小絹條冥思苦想,身旁站著的麗人兒正滿懷期待地等著,若能猜中全部燈謎,贏走的不但是那花燈,更重要的是能同時贏走心上人的心。那些贏了的人爭足了臉麵自是神采飛揚,輸了的人唯有放下銀子麵紅耳赤灰溜溜地離去。
我饒有興致地一處處觀望著,不覺逛到一家小店前,正巧一盞新的花燈剛剛被掛上,我立即被深深吸引住。這盞花燈手工很是精致,橢圓形的籠身,款式不算繁複,吸引我的是那上麵的圖案和巧妙的心思。圖案很簡單,不過是月下石間兩隻小蟋蟀,簡直是有點簡單得過頭了,給人感覺沒有畫完似的。妙的是這兩隻小蟋蟀並不是直接畫在花燈上,而是做成兩隻假的小蟋蟀,用極細的鐵絲固定在燈籠的裏麵,點亮燈籠後,隨著燈籠輕輕晃動,從外麵能看到兩隻蟋蟀跳動的影子,就像是真的在鬥蟋蟀一般。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便聽到圍觀的人在議論,“這家還算公道了,剛才已有不少人贏走幾盞燈,不像東街那黃老頭的店,黑得要死,出的題都沒人能猜全,是鐵了心今晚隻顧賺錢的,也不怕做壞了名聲。”“是啊,還是顧老板的店公道些,做生意嘛,要看長遠,隻賺一晚的錢又能賺得了多少……”
這猜燈謎做生意的店,出的謎麵可是有講究的,有些人隻為了賺快錢,做的花燈精美絕倫,吸引很多人來摘謎麵,出的題卻很難,按規定一人一柱香時間,就算隻剩了一道題沒猜出,也要給錢。那些有生意頭腦的店主,會故意讓幾盞燈的謎麵相對容易一些,好讓一些人猜中把燈贏走,別人看到有人嚐了甜頭,自然到這家店猜謎的人會多些,就像現在這家店,裏裏外外圍滿了人。那老板五十開外,留著一縷山羊胡子,氣質文雅,倒像個風雅之人。
我數了數那燈下麵係著的絹條,共有四條,心中糾結著要不要上去摘。摘了,我這胸無半點墨的人,也不知能猜中一條還是兩條,不摘,又怕被人捷足先登贏走了。
那店主見我猶豫不決,笑著道:“這位公子好眼光,鄙店這盞燈可謂是匠心獨運,獨一無二的。不是鄙人自吹,整個晉陽,您絕對找不到第二盞。如果猜不中不過是付三兩銀子而已,公子是個識貨人,定然能看出這燈的造價遠不止三兩銀子的,鄙人不過是想借這燈為本店刷亮招牌罷了。公子不妨一試,必能獨占鼇頭。”
你當然想我試了,最好人人都來試上一試,你可就賺大了。可這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麵子的問題,就我這半桶水……不對,半碗水的水平,這裏還有那麼一大堆人圍觀,還是不要獻醜的好。
我尷尬地笑了笑,小聲對那老板說道:“老板,這燈我確實喜歡,可是猜謎我著實不在行,不如這樣,您行個方便開個價,我用銀子買了吧。”
那老板微笑著道:“公子說笑了,今晚可是一年一度的千燈節,這晚所有的花燈都是不賣的,隻做猜謎用,這可是晉陽上百年的老傳統了,請公子見諒。”
我不死心,又道:“那不如這樣,這盞燈作價多少銀子?我出十倍價格,如何?”
老板先是一愣,隨即又陪笑道:“公子別為難鄙人了,鄙人可不能做壞了規矩啊。公子如果真是喜歡這燈,不如明日再來看看吧,這盞燈的謎今晚若是沒人能猜中,明日仍是會繼續賣的,隻需二十兩銀便可。”
我一時氣結,沒想到這個店主這麼執拗,寧願不賺我那二百兩也要繼續用這燈來猜謎,一點不像個生意人。可人家說的道理也是無可厚非,我一時沒轍,隻得作罷,便拱手道:“老板高潔,不願賺這汙穢之錢,那我也不強人所難了,但願我與這燈有緣,留待我明日再來取,告辭。”
那店主亦含笑拱手,我正要轉身離去,突聽一把慵懶緩慢的聲音在一旁說道:“原來你喜歡鬥蛐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