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山雨欲來(1 / 2)

回到乾安宮,太後已用過晚膳,見我匆忙回來,馬上又吩咐人重置了一桌飯菜,並端坐於一旁默默等我吃完,始終沒有追問一句。我不由暗自佩服她的定力,明明心急如焚,卻仍能鎮定自若,不愧是見過大風浪的一國之母。

待我吃完,侍女們收拾好退下後,太後才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我。

我從懷裏掏出一支小姆指長短的銅管遞了給她。太後接過,將銅管一端置於燭台上稍微烤了一下,將封口的蠟融掉,從裏麵抽出一張極薄的羊皮紙展開,看完後又將那紙放到燭台上,燭火迅速將紙點燃。

太後望著那紙已燃盡,才悠悠道:“四天前已出發,晝夜兼程,明後兩天內也該到了。”

我點了點頭,“馬不停蹄地趕路,辛苦義兄了。”

“你們那邊,準備得如何?”

我得意地笑了笑,“太後放心,一切順利。”

太後終於展顏一笑,“就你這丫頭鬼點子多,唉,如今看來,你和飛兒倒是天生一對,都是腦瓜子裏歪道道多,沒個正經樣兒。”

我笑著回道:“太後冤枉四殿下了,那些正經主意都是他想出來的,歪點子才我想出來的。”

第二日,當雄雞報曉旭日東升之際,趕早到晉陽郊外耕作的農戶們,驚訝地發現漓水江竟然一夜之間枯竭,水位不到平日的一半。不但如此,江水還渾濁不堪,江麵不時漂浮著死魚,發出陣陣惡臭。

晉陽人慌了,這可是數十年來都沒出現過的情景。多少年來,隻要春分一過,晉陽總會迎來一場大雨,晉陽人將這春分後的第一場雨稱為迎耕雨。迎耕雨一至,將萬畝農田澆灌,這一年必定又是一個豐收年,所以墨淵祖上將春耕大典定在春分後的第一個吉日舉行,為的就是求個風調雨順。

可是今年似乎不尋常了,別說春分,自去年底以來就沒下過一滴雨,田裏的種子剛剛撒下,正是最需要雨水的時候。本指望著迎耕雨能帶來豐沛的雨水,滋潤那早已幹裂的土地,可是春耕大典已過去半個月了,不但雨水沒半滴,如今連農人們賴以生存的漓水江也枯竭了,這如何得了?難道今年墨淵會遭遇大旱?

一時間,晉陽百姓都驚恐了,紛紛到漓水江邊拜祭,祈求上天早日降雨。就在人心惶惶之際,另一個版本的歌謠開始在晉陽流傳:

漓水竭,雁高飛,飛來飛去入南鬥,天子蒙塵下殿走。

大街小巷裏,人們都在議論紛紛,原來之前那所謂的靈雁,根本就是妖邪,晉陽之所以這麼久沒下雨,原來就是這妖邪作惡,如今激怒上蒼,連帶漓水江也水枯了。更有甚者,因了那句“天子蒙塵下殿走”,連皓帝一病不起,也歸咎到這妖邪之上了。有信奉陰陽五行之說的,說墨淵國命本是火德,可這大雁是屬水的,與我朝國命相克,若是三殿下北淩雁當了太子,水火相克,墨淵的國運將從此衰敗,不是連年大旱便是連年水患,如今漓水江枯竭正是上蒼給墨淵國人的一個警示。

那些原來在田裏撿到玉雁而沾沾自喜的農人聽了,都慌忙跑回家中,把供奉著的玉雁用黑狗血淋過後,悄悄扔到荒野之外。

我與狄靖,宋莘莘,夏老爹坐在茶館裏,靜靜聽著百姓們的種種議論。陸憫那小鬼不停在各桌穿梭,每當聽到人們講到一些敏感詞而停下時,他總是及時地補上一句,好讓大夥能繼續那話題,唯恐天下不亂。

“聽說是因為那位……屬水……”

陸憫:“名字裏帶個雁字的殿下嗎?”

“對對對,就因為他屬水,和墨淵的火德相克……”

陸憫:“難怪,聽說城南七仙觀附近有個占星象的異士,就在春耕大典那晚,他夜觀星相,發現五星錯行,熒惑守心,入了墨淵天界,乃大凶之兆,所以天降邪雁、漓水枯竭,若那位帶個雁字的殿下一旦登基,墨淵危矣……”眾人聽了臉上都現出恍然之色,陸憫又攏起手,神秘兮兮地道:“聽說宮中那位久病不起……也是因為和他五行相克……”

原來圍攏著的人,一聽這話都嚇得惶恐不安,再也不敢接下話茬,轟地一下作鳥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