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日北淩珩根本沒有趕回晉陽。
朔麒雲和我同樣驚訝,望著北淩珩微微蹙起眉頭,“是你?”
北淩珩起身,朝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哥……不,我應該改口稱你為太子殿下了,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朔麒雲微微一笑,很有風度地牽著我的手,引我和他一同在北淩珩對麵落座,這才悠悠地道:“真沒想到,一千斛野芨草的主人,竟然是你們。淩飛果然夠癡情,未婚妻跟別人跑了,他還願意用一千斛野芨草以求一見。”
除了飛羽幫的人,其它人根本不知道世上有兩個北淩飛,隻以為現在的北淩羽就是北淩飛。
北淩珩的臉色有點難看,開門見山地道:“不錯,一千斛野芨草,再加一個雍州,換寧姑娘回墨淵。”
我的心猛然一跳,北淩羽瘋了嗎,竟然拿一千斛野芨草和整個雍州作交換?難道不知道這一千斛野芨草意味著什麼嗎?這一千斛野芨草他又是從哪兒弄來的?而且,雍州是整個墨淵最富裕的一個州,又與赤霞相連,他竟然割讓給朔麒雲?
我望向北淩珩,拚命向他打眼色,北淩珩卻望也不望我一眼,隻緊緊盯著朔麒雲。朔麒雲悠然地抿著茶,饒有興致地望了北淩珩一眼,似乎是在考慮。沒有人說話,雅室裏突然靜了下來,隻有四個角落的鐐爐發著劈啪的炭火聲。
驀然間,一陣清悠的笛聲徐徐響起,從窗外傳來,打破了這片寂靜。那熟悉的旋律,讓我的心一下子揪得緊緊的,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潛上心間,一點一點地噬齧著我的心。
“好,成交。”朔麒雲突然道。
北淩珩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我怔了怔,連忙朝朔麒雲道:“太子殿下,你可考慮清楚了?一千斛野芨草能值幾個錢?而我,能給你帶來整個前朝寶藏,你卻用我去換那堆不值錢的草藥?”
朔麒雲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屑,“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能拿到手的利益才是真正的利益,傳說中的前朝寶藏?你信嗎?就算有,窮其量也不過一個庫房而已,可雍州,卻能源源不斷地產生財富。”
我愕然,隨即想起他以前也說過,不是他本人要尋寶藏,而是他的母後要尋,他本人對那個所謂的寶藏似乎根本不屑一顧,“如果你不是為了那個寶藏,又為何費煞心思地要囚著我?”
朔麒雲轉過臉來,在我臉上掃視片刻,琥珀色的眸子在燈火映照下閃著變幻莫測的流光,“自然有其他用處。”
我莫名地望著他,他緩緩向我靠近,在我耳邊輕聲道:“怎麼,你在為我擔心?我現在放你走又如何?我相信你師傅的能力,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霎時明白了他的意圖,一股憤怒的火焰在我心裏燃起。他是篤信狄靖一定會將沒有雩琈玉棺護體的柳惜月還給他,而隻要柳惜月一日在他手裏,他便可以控製狄靖做任何事情。他現在收下北淩羽的一千斛野芨草解了聖焰教的燃眉之急,又接管了富得流油的雍州,一樣可以再命狄靖將我擄去給他。
“好,給我三日時間,野芨草我會命人運來的,雍州割地的國書,也會一並送來。”北淩珩說道。
“一言為定,告辭。”朔麒雲起身,牽起我的手便往樓下走去。
悠悠的笛聲仍在繼續,我的心突突直跳,這是一種複雜又矛盾的感覺,我既害怕見到那個人,卻又隱隱盼望能見到他,看看他是否安好。
剛一下樓,笛聲嘎然而止,整個小庭院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庭院正中,一身素袍的狄靖,抱著沉睡中的柳惜月,迎風而立。風揚起了他的墨發,也揚起了他單薄的袍子,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俊美的臉上麵無表情,可是那雙眸子裏,卻隻剩下絕望。
朔麒雲完全沒有意外,隻淡淡地道:“你來了。”隨即側頭朝一旁的雲竹道:“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