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剛剛敲響,小德子偷偷打了個哈欠,不安地瞥了他的主子一眼,還好,她仍是專心致誌地撥弄著琴弦。最近幾日,太子殿下一直沒有來霽月宮,她的心情便如陰鬱的雨天,愁眉不展,脾氣時好時壞,動不動便拿下人出氣,這幾日霽月宮的下人們個個都提心吊膽的,連走路也不敢發出聲音,生怕不小心惹惱了她。她連日來都躲在屋裏,連朔麒風來了也不見,沒日沒夜地練琴,這首《雲逐月》他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恨不得拿團棉絮將耳朵塞住。
“雲竹呢?”
惜月突然停了手,朝正發呆的小德子發問,把小德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姑娘稍候,小德子這就去傳。”
片刻後,雲竹匆匆進來,剛朝惜月施過禮,惜月已迫不急待地問道:“殿下呢?”
雲竹的臉色有點難看,低著頭小聲答道:“剛才雲竹已去淩雲宮問過,殿下今晚……今晚不過來了。”
嘩啦一聲,琴幾已被惜月推倒,七弦琴掉落地上,惜月眼圈通紅,又將七弦琴拿起,用力往琴幾上摔去,直到琴軫開裂,琴弦也斷了才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雲竹和小德子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直待惜月發泄完畢,負氣走了出去,兩人才如釋重負。
這一日,大雪消停,晴空萬裏,空氣裏帶著絲絲甜潤。霽月宮的花園裏,擺放了食案和矮榻,惜月披著那件虎皮披肩,倚在矮榻上看著阿虎馴虎。阿虎手裏拿著一根長鞭,隻要小白不按指令行動,阿虎便淩空虛甩一鞭,若小白聽話了,動作做好了,便賞它一塊牛肉。好幾次小白想往惜月的方向跑去,都被阿虎的鞭子打在腿上,惱怒地嗷嗷直叫,想撲去咬阿虎,卻又懼怕他手裏的鞭子。
“你終於肯將琴放下了。”一身玄色闊袍,袍上繡著牡丹暗紋的朔麒風,正邁著悠閑的步子穿過花園。
“麒風,來,坐這兒。” 惜月看得興起,忙招呼他過來坐。
朔麒風不客氣地坐下,陰聲怪氣地道:“聽說有人將琴也摔破了,真是難得,就怕到時朔麒雲一個黑臉,那人又乖乖地俯首貼耳了。”
惜月早就習慣了朔麒風的冷嘲熱諷,也自知自己最近冷落了他,也不跟他計較,隻笑著道:“麒風,你看,你還說小白像隻貓兒來著,它今兒早上已把你送我的兔子吃掉了。等阿虎將它馴服了,讓它乖乖聽我話,誰敢欺負我,我讓它咬誰。”
朔麒風揶揄道:“在霽月宮,除了朔麒雲,誰還敢欺負你。再說,除了霽月宮,你哪兒都不能去,小白再利害又有什麼用?”
惜月一聽,頓時又氣惱又難過,後麵這句話,正戳中了她的痛處,她就像隻金絲雀一般被養在霽月宮,外麵的天地再大,霽月宮卻已是她的天和地。
朔麒風見惜月臉色變得難看,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道:“對了,上次我跟你說過,我宮裏新收了一名侍衛,和你的阿虎有得一拚,今日我將他帶來了,不如讓他們比試一下。”
惜月這才注意到,朔麒風身後站著一名臉生的侍衛,身形修長挺拔,膚色白皙,五宮不算精致,但棱角分明,帥氣十足,雖然身為侍衛,臉上卻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傲氣。
此刻,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惜月,臉上帶著探究的神色,正在氣頭上的惜月,頓時被他那肆無忌憚的探究惹怒了。
眼珠子一轉,惜月笑著道:“好啊,我正悶得慌。阿虎,放手打,殺了他我重重有賞。”
朔麒風不由一怔,他原本隻是打算開開眼界,看兩個高手過過招,他對下人的性命從不憐憫,但對身懷絕技之人還是心存敬重的。他見朔麒雲門下有他親手調教出來的雲影衛為他效命,羨慕之餘也很想效仿,好不容易才網羅了這個高手到他宮裏效力,他可不希望這人輕易丟了性命。
“惜月,不過是比試而已,點到即止便可,何必非要以性命相搏。”
惜月不屑地冷笑了一聲,“怎麼,你是怕他輸,丟你臉麵?若他如此不濟,留來何用?我不過替你清理門戶而已。”
朔麒風臉色一沉,正要再說,那人已哈哈一笑,隨即冷冷地道:“說得好,沒本事的人就不該活在世上。”話音剛落,他身形一閃,已飄然落在園中央,傲然地注視著阿虎。
阿虎麵無表情地望著那人,從他落地的那一下他便看出,這人的功夫絕對不簡單,是個勁敵。
惜月見那人如此狂妄,心中冷笑了一下,“阿虎,不必手下留情。”
阿虎微一點頭,朝那人一拱手,“在下阿虎,請。”
那人下顎微微揚起,似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冷聲道:“在下安逸。”
此時雲竹已替阿虎送來朔麒雲賜他的青龍寶劍,那個叫安逸的侍衛右手一翻,也從背後抽出一柄黑沉沉的玄鐵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