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蘭冰雕(1 / 2)

喝過藥後,上官逸又喝了點稀粥,在藥力的作用下很快沉沉睡去。此時天已全黑,我讓阿虎留下照看上官逸,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剛走到殿下,便見雲竹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

“惜月姑娘,太子殿下記掛著你,已等了你一會兒了。”

“呀,你怎麼不早點通報?”我嗔怪道。

“是殿下不讓通報的。”雲竹有點委屈地道。

我不再多說,便拉起裙裾快步走入殿中。初春的晚上,有一絲涼意,朔麒雲一身紫衣便服,外麵罩著月白色金絲披風,長發半束半披散在肩上,席地跪坐在矮幾旁,左手拿著個物件,右手則拿著一把小小的刻刀,借著燭火細細雕琢。

“麒雲,你今天忙完了?”我在他身旁坐下,笑著道。

朔麒雲嘴角含笑,輕輕瞟了我一眼,便繼續專注於他手中的東西,輕聲道:“檀山夜裏寒氣重,穿這麼少,小心著涼了。”

“我不冷。”我依偎在他肩上,看向他手中的物件,“這是……?”

燈影中,朔麒雲左手拿著一塊帕子,帕子上包著一塊手掌般大小的冰塊,而冰塊裏則凍著一朵花,透過晶瑩的冰塊,清晰地看到那花紅瓣白蕊,嬌豔欲滴。此刻他右手上的刻刀正在冰塊上細致地雕琢著。

“這花真美,是什麼花?”在第一眼見到時,我便認出這是一朵火玉蘭,隻是做為惜月,我隻能裝做不知道。

“這是火玉蘭。”

矮幾上點著三盞銀紗宮燈,火光明亮,朔麒雲手上動作不停,神情專注,晃晃悠悠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似皎玉般剔透,劍眉微蹙,薄唇緊抿,修長的手指動作靈巧,原本平整的冰塊上已現出浮凸的圖案。

他朝我笑了笑,繼續道:“它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花,普天之下隻有一株。”

“隻有一株?那啟不可惜了?這麼美的花不能被世人欣賞,隻能孤芳自賞。”

“你覺得可惜?我倒是覺得這般絕世無雙的花,隻有同樣傲然於世的人才配擁有它、欣賞它。”

我不再爭辯,在他眼中,火玉蘭代表著柳惜月,絕對是世上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任何人的評頭品足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褻瀆。

“那這株火玉蘭在哪呢,我在宮中也從沒聽過有這麼一株花。”

“它不在赤霞,它在墨淵的晉陽皇宮,如今正是花開的季節。我讓人摘了幾枝,用冰護著日夜兼程送來,可終究是路途遙遠,到了這裏隻剩了這一朵。”

他手上動作不停,鋒利小巧的刻刀在冰塊上輕雕細琢,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漸漸顯現於冰上。兩人沒再說話,我依偎在他身旁,靜靜看著那個神一般存在他心中的身影在他的刻刀下漸漸成形。

“送給你。”良久之後,他終於舒了口氣,放下手中刻刀,將那冰塊遞到我麵前。

“送給我?這上麵刻的,是惜月嗎?”

我詫異地接過,晶瑩剔透的冰塊,裏麵是嬌豔的火玉蘭,表麵則是一幅美人起舞,那翩翩起舞的綽約身影清晰無比,就連她纖長的手指、迎風翩然的裙袂也生動無生,隻是那張臉,這個身影的主人的臉,卻是有些模糊不清。

朔麒雲不置可否,臉上是淺淺的笑,“不喜歡?”

“當然喜歡,隻是……再美麗的事物,也經不住歲月的消磨,就像月會缺,星會隕,雲會散,花會凋,水會逝,人也會……”我頓了頓,見他眉頭輕蹙,生生將那“死”字咽下,“這冰遲早也會化的,我現在越是喜歡,到它化了的時候,便越是傷心。”

冰雕上的人,毫無疑問是真正的柳惜月,所有和柳惜月有關的一切,他都近乎癡迷地執著,隻是在我看來,這種執著隻是徒勞。

“雲竹。”朔麒雲輕喚了一聲,雲竹應聲而入,“去,把這冰雕放到冰窖裏好好保存,若損了半分,唯你是問。”

雲竹應了,恭敬地接過冰雕,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退了出去。

朔麒雲轉過身來朝我柔和一笑,伸手替我撩起垂落腮旁的一縷頭發,“這就不用傷心了。待我將墨淵拿下,這株火玉蘭便是我送你的禮物。”

指尖拂過,冰涼的氣息透過我的臉頰傳來,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用兩手攏住他的手,一邊搓揉,一邊放在唇邊輕輕嗬氣。

“瞧你,本就怕冷,還擺弄這冰塊,弄得自己比那冰還冷。”

朔麒雲任由我替他暖著雙手,眼角眉梢帶著淺笑,琥珀色的眸子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泛著懾人心魄的流光。

“看到那花,我就想起你在樹下為我翩然起舞的樣子,便想將那花最美的樣子留下,為你而留下,永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