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堂李遠、紫羽堂林戟兩位堂主這次也有隨北淩羽一起出征,李遠上前道:“陛下,剛才的石灰粉雖然不是什麼毒物,但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會留下後患,陛下身上的箭傷,也請讓屬下一並為陛下治理。”
原來北淩羽剛才的從容鎮定隻是在強撐而已,他的眼睛其實早已看不見,身上還帶著傷。隨北淩羽一起衝殺的那一百多名飛鷹騎將士,也有很多被石灰粉迷了眼睛,北淩珩馬上下令辟出一片清淨地讓他們休息和治療。
李遠一向懂醫理,雖然算不上精湛,但處理這些普通症狀不在話下。當下李遠用菜油細細為北淩羽清洗了眼中的石灰粉並上了藥,說隻需暫時不用眼睛視物,每日按時上藥,過一段時日便好。
北淩羽隨後褪下上身的衣物,站在一旁的我隻看了一眼,眼淚便幾乎奪眶而出。他的身上早已沒有一處完整肌膚,縱橫交錯的傷痕觸目驚心,左肩上還插著一根斷了的箭頭,箭頭已沒入肉中。
李遠用火烤了一下手中的匕首,一邊道:“陛下請忍一忍,屬下要將斷箭取出。”
北淩羽微一頷首,“李堂主不必多慮,盡管動手便是。”
李遠在他傷口處灑上烈酒,先點了他肩上穴道,隨即出手如電,小匕首已將箭頭挑出,北淩羽隻是眉頭緊鎖,哼也不哼一聲,我連忙將李遠事先調好的止血藥粉按在他的傷口上,所幸烈酒的味道將血腥味掩蓋,並沒有擾亂我內息。
李遠處理完這箭傷,交代我替他處理其餘皮外傷,便匆匆趕去替其餘戰士治療了。
之前我雖一直站在北淩羽旁邊,但礙於李遠在此,我一直低著頭,幸好他隻專注於北淩羽身上,正眼也沒望我一眼,此時李遠離開了,我才敢抬頭細看。連續一個多月的南征北戰,北淩羽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此刻更顯消瘦,下顎處布滿了胡渣,臉色蒼白倦怠,腰身也瘦削了不少。
我的心緊緊揪起,匆忙去打了桶溪水,細細為他清洗傷口。大小不一的傷口布滿了整個後背,有的已經結成痂,有的卻仍滲著血。塗好藥後,我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生怕有任何一處遺漏,果然見他左邊眉骨上方也有一條細痕,應是被樹枝鉤傷的。
我俯身在他麵前,輕聲道:“陛下,您眉骨上也有道小傷口,小人現在為您上藥。” 連日的奔波,讓我的聲音變得沙啞難聽,也省得我刻意去掩飾了。
北淩羽點了點頭,原本清澈明亮的星眸此時黯然無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神態卻仍然堅定從容。我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這張曾經在夢裏出現千遍萬遍的臉,此刻這張臉近在咫尺,兩人是如此的接近,近得彼此呼吸可聞,近得我幾欲輕輕呼喚他的名字,輕輕撫摸他的臉龐,可終是忍住,這短短半尺距離,卻像遠得隔了千山萬壑般難以跨越。
塗著藥膏的手指已不知不覺停留在他眉鋒上,我卻渾然不覺。直到他突然痛苦地蹙起眉,原本放在膝上的手也緊緊攥著,攥得指節泛白。
我慌忙下跪,“小人該死,力道不知輕重,求陛下恕罪!”
北淩羽呼吸粗重,胸口也起伏不定,兩手依舊撰緊,原來就肌理分明的身子此時更是繃得緊緊的,像是在強忍著身上的難受。
“陛下,您哪裏不舒服?你且忍忍,小人馬上去喚軍醫過來。”
我正要起身,北淩羽卻猛地伸手阻止,“不必,已經沒事了。”他頓了頓,呼吸已漸漸平穩,突然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怔了怔,隨口道:“回陛下,小的叫……叫小黑。”
剛一出口,我便後悔了,果然,北淩羽一怔之後便道:“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