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他似是醒悟了什麼,猛然轉過頭來看向我,琥珀色的眸子裏閃著暴戾的厲芒,那厲芒瞬間變換成洶湧的殺氣,似要化為利刃,直向我胸口刺去。
我下意識地往後縮,北淩羽感到我的不安,左手抱著我,右手將馴龍護在身前。
“是你……是你……”朔麒雲指著我,嘴角仍掛著腥紅的血,幾縷烏發貼在臉上,看著有些狼狽。
是我?我在心裏直打鼓,朔麒雲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得不到那股力量是因為我嗎?可我分明什麼也沒做啊。
我望向祭祀台,柳惜月的身影已在火海中化成了灰燼。七星錯行,異血人,用最愛的人做祭品,三個條件均已具備,他為什麼會失敗?除非……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刹那間我全明白了。
愣怔了片刻,我忍不住放聲大笑,那壓抑不住的狂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其餘人都不明所以地望著我,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怪事。
“朔麒雲啊朔麒雲,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啊!任你聰明一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栽在自己手中,功虧一簣……哈哈哈……”我難以抑製地笑著,笑得身子也佝僂起來。
北淩羽擔憂地扶著我,“萱兒,怎麼了?”
我直起身子,指著祭祀台上那個紫色的身影說道:“朔麒雲,枉你機關算盡,可惜你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你自己的心!你愛的人根本不是柳惜月,你真正愛的人,是你親手塑造出來的惜月!”
朔麒雲煞白著臉望著我,在聽到這句話後,又猛地吐了一口血,扶著那根白玉石柱踉蹌地跪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北淩羽詫異地望向我,“萱兒,這是怎麼回事?”
我笑著對他道:“淩羽,我終於明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我指了指朔麒雲,“那個人,將我的記憶抹去,欲將我塑造成另一個柳惜月,****陪在他身邊,彌補他與柳惜月不能廝守的遺憾。諷刺的是,這個一向善於揣摩人心,以操控他人為樂的人,卻沒能操控自己的心,他竟然愛上了柳惜月的替代品,愛上了那個他一手塑造出來的惜月。所以,現在躺在祭祀台上的柳惜月,根本不是他最愛的女人,三個條件已缺其一,時機已失,他再也沒機會取得那股力量了。”
眾人恍然,北淩羽挑眉道:“果然自作孽,他貪得無厭,妄想鯨吞整個天下,挑起禍端,如今寶山空回,真是應了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朔麒雲抬首望我,目眥盡裂,怒吼道:“不……不可能!我愛的是柳惜月!不是惜月!”
我冷笑,其實在剛才白玉石柱上的靈光突然消失時,他心裏便已全然明白了,隻是這場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殘忍,他不願意承認而已。
柳惜月是他一生至愛,縱然他過去有過無數女人,可這些女人隻是她的替身,他不過是為了從她們身上找一抹柳惜月的影子,以慰藉自己相思之苦,而惜月便是這眾多替身中的一個。
當初他按著柳惜月的性格、品味、才藝,一心將我塑造成另一個柳惜月,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說,除了同樣善舞,無論外貌還是稟性,我沒有一樣和柳惜月相似,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人。可恰恰是這樣的一個惜月,讓他的心毫不設防,兩年的朝夕相處,相濡以沫,有些事情已被悄悄改變。或許在邀仙台上,當他摟著惜月,告訴她她一直在他心裏時,他的心已不知不覺被她闖入,而他還懵然不知。
我直直地望著朔麒雲,“不可能?你已經變心了,隻不過你還不察覺,就在剛才,你故意激怒狄靖,告訴他今晚柳惜月會死時,你的語氣再不是以往的憐惜和愧疚,而是冷漠和幸災樂禍。呃……差點忘了,剛才你為柳惜月戴的牡丹,是哪個品種?”
朔麒雲一怔,我接著道:“隻怕你自己也沒意識到吧,是桃之夭夭,是惜月最愛的桃之夭夭!”
朔麒雲的臉又是一陣慘白,我哈哈大笑著,“朔麒雲,你已經徹底失敗了,你縱然再聰明,也無法力挽狂瀾,因為,惜月已經消失了,世上根本就沒有惜月這個人!”
朔麒雲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琥珀色的眸子漸漸變得森冷可怖,怒火和恨意湧上他的臉龐,殺氣盡現。抓在玉柱上的手指,已硬生生嵌入玉柱裏,喀地一聲,玉柱的柱身赫然裂出一道隙縫。
一旁的上官逸嗬嗬笑了幾聲,揶揄道:“嘖嘖,真是可憐啊,籌劃了這麼多年的大計,竟然被自己親手弄垮了。不過無雙,你別再顧著笑了,他如今功敗垂成,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愣了一下,剛才光顧著幸災樂禍,竟是忘了自己正身陷困境。上官逸說得對,如今朔麒雲霸業無望,雖說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可在他眼中,罪魁禍首卻是我。他有多愛惜月,如今便有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