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水鏡另一頭的視點似乎被拉得極高,將整個蒼華大陸的版圖都映照在平靜的水麵上。然而,在這塊繁華富饒的寶土之上,赫然有一個巨大的紅色五芒星,籠罩了整個蒼華大陸的版圖!
是的,那是位處這片大陸各方的五座城市,連接成一個五芒星,散發著某種淒厲而不詳的血色紅光。
天禧五年的平野之戰、天禧六年的錦郊之戰、不久前發生在泗水旁那場血流成河的刺殺、以及近期的永安城戰、涇水之戰,恰恰在這片大陸上畫下了一個血色五芒星!
身後,忽然有腳步聲響起。她不必回頭去看,也知道:是哥哥來了。她微微闔上雙眸,眸子裏一瞬間不知掠過一種怎樣的情緒。
但聽身後那個聲音沉沉響起:“哈哈,血色五芒星啊,七千年後,它終於再度結成了!看來幽寰降世、人世覆滅之日已屈指可待了啊!”
便在這時,大殿的門被推開了,白衣祭司從殿外走入,跪稟道:“聖君大人,‘他們’來了。”
數月之後,曠日持久的戰事終於以華襄國戰敗、永安城破告結。
而傳承數千載的古都永安城戰火紛飛的古老城牆之上,此時硝煙俱寂,統禦蒼華大陸一西一北兩方的兩位王者——卡索爾和禁淩雪,終於如約在此會麵。
距離二人上一次親身見麵,似乎已經太遙遠太遙遠。卡索爾看著站在麵前的那個紅衣如血的少年,輕扯嘴角,“一招定勝負嗎?”
禁淩雪卻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語聲淡淡:“她在哪裏?”
卡索爾眼神有一絲閃爍,聲音卻是漠然而平靜的:“哪個她?”
禁淩雪再不發話,衣袖飛揚,一簇幽藍色光焰從他指間掠出,藍光過處,殺氣頓生。
他身形如電,一道又一道藍光激射而來,卡索爾縱身趨避,怎奈身形卻有些凝滯,十幾招後,便終於避之不及,被一簇藍光擊中了右肩。
那藍光從他肩頭貫穿而入,帶起一陣徹心徹骨的疼痛。卡索爾牙關緊咬,身形卻還是一個踉蹌,扶住了城垛,才堪堪站穩。
禁淩雪卻並不乘勝追擊,揚眉冷笑道:“看來,你果然是病得快不行了啊。”
卡索爾繃緊了麵容,冷哼一聲,“對付你,還綽綽有餘。”
怎奈話音方落,卻覺被那道幽藍色光襲中的傷口有凜凜的寒意迅速擴散開來,隨著他與禁淩雪談話間,那寒意逐漸浸漫至五髒六腑,令他身形寸步難移。
那一霎,他腦海中莫名地掠過那個黃衣少女娉婷俏麗的身影——古月靈紗,從那日之後,他再未見過她。然而,不知她臨走之際對自己施了什麼法術,那被他與冷汐昀的“血契”詛咒的傷口的流血速度雖未減緩,但他體內卻仿佛有新鮮血液不斷地自發生產,雖然流血不止,卻也勉強維持了他的生命、以及與胤王朝抗爭的體力。
在如約與禁淩雪這個盟友履行吞並天下的計劃之前,他不是沒有因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憂慮過禁淩雪事後的翻臉無情。於是二人最終做出約定——在永安城破之日,由兩位王者替代彝國與北靖國做出最後的決鬥:勝者為王,成為這個蒼華大陸唯一的主人。
他本以為,自己枯竭衰朽的身體至少能夠支撐完這一戰——奮死一拚,將這個天下握入手中,以實現自己多年宏願。從此,他便再無所憾。
怎奈,即便他自詡自己武藝較之禁淩雪高出甚多,然而多日為軍務操勞仍是拖垮了他本就傷殘累累的身體。
此刻他孤身立於危樓之上,烈日高懸在頭頂,閃爍著刺目的光,令他隱隱有些頭暈。他俯視腳底——這座殘敗的城池,仿佛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然而,他依舊凝聚最後不多的意誌不散,望著對麵紅袍王者咄咄逼人的眼神,強自笑道:“怎麼不再動手了呢?”
“嗬嗬,卡索爾,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禁淩雪有些譏誚地看著他,“你的瞳術,對我手上來自幽界的法寶——幽冥戒毫無效用……對此,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否則,你怎麼會……”
“禁淩雪,本王豈會輸給你一個黃毛小兒?”卡索爾打斷他的話,仰臉望住頭頂忽然漸漸陰沉下去的天穹,縱聲狂笑起來。
大風呼嘯而過,方才烈日高懸的天空驀然間便詭異地暗了下去。
陰雲飄動,映照著禁淩雪那雙幽藍至詭異的眸子,隱隱有種肅殺之氣在他眼底醞釀:“你就是輸了,因為——”
他陡然間陰笑起來,那笑容顯得極其狂肆而妖異。但聽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力量早已覺醒,而你——玉衡祭司,卻沒有。”
“是嗎?”卡索爾竟也陡然大笑起來,捂著肩頭的傷處,強自立穩身形,一步步邁向他,眼神一瞬間亮如妖魅:“你錯了——
“七星之中,天權祭司——柳千寒是最早的覺醒者;而第二個覺醒者,並不是你——而是我!”
但見他驀地仰天一聲長嘯,虛空之中一道驚電劈過,禁淩雪瞬了瞬目,再度睜開眼時,就見卡索爾手中已多了一物——
那是一柄烏黑的長鞭,遇光時隱泛七彩,正是七千年前玉衡祭司的法器:神隱鞭。
一霎間,兩人身周煞氣大盛,熾熱與凜寒兩種氣息在空氣中激蕩交錯、縱橫俾闔,令人如置身於蒼茫溟海之中。
這是拚盡了七千年前的玉衡祭司與搖光祭司修為的殊死一搏——為天下,也為紅顏。
然而,便在這一霎,陰雲密布的天宇忽有赤紅光芒大現——那光芒是如此地強盛,帶著吞噬一切的姿態,隆隆覆頂而來。
那一刻,蒼華大陸的千萬生靈都感到了末世劫日的到來。
作為與這場災難嚴酷相關的、繼承了北鬥七星之力的七位祭司,卻在一種來自宿命中的力量之前,猝然暈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