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從這女子身上陡然傳出的那種逼人的氣勢,令在座諸人的目光又是微微一震——此時此刻,眾人眼裏看到的,已不再是先前那個萎靡不振的女子:但見她眸中波光流轉,冰雪般的神色中隱隱然透出某種不可淩犯的懾人氣勢;那襲藕荷色的衣裙下、那若隱若現的冰肌玉骨,更是有種懾人心魂的魔力。
華千征見她至此刻,終於顯露出方才刻意以幻術蒙蔽的真正容貌,更是不願鬆口:“公主,眼下男方未娶、女方未嫁,為何不能……”
“華國主——”禁淩燁再度堅決地打斷他的話,清麗的臉龐如籠寒霜,“我既然已說了盟約之事尚有可商量的餘地,莫非您還不肯相信嗎——或者是,您希望、我立刻死在這裏,引發兩國幹戈?”
說話之間,她袖底陡地騰起一道青光——但見她手腕翻轉,那以幻術凝化成的利劍瞬間直指向自己的咽喉。少女的聲音冰寒如雪,“我既然已來到這裏,就不怕沒命返回北靖國。華國主若是一再相逼,我也隻好自己做個了斷了!”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更冷、麵色微透著冷笑:“你說得不錯,父王確實疼愛我——所以這一劍下去,血濺而出的,可不止你們眼前即將見到的這具屍體!它朝若是兩軍開戰,我北靖國的實力究竟如何,你們在座的這些人,恐怕一個也不了解!”
在她掌中瑩然流轉的青光之下,那截白皙玉潤的脖頸上,已赫然透出了一道血痕。
禁淩燁如雪般冰寒的目光定定盯鎖在華千征臉上,寒聲一字一頓道:“我再說最後一遍——隻若不談及婚嫁,我北靖國可以考慮與你們洽談合盟之事。”
“國主請三思。”眼見事態發展至此,嘉仁也早已麵色驚變,此時慌忙扶拐起身,勸諫道:“華翎公主是北靖國尊榮無加的公主,隻要她一句話,便已代表了北靖國的心意——華國主想必也不願看著她在華襄國出事吧?”
華千征看著這兩個並肩而立的年輕人,沉吟許久,終於緩緩點道,“也罷,孤王也絕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那麼,商討結盟的這段時間裏,公主就請暫住在我琰豐城裏吧。”
禁淩燁眼睫低垂,聽言微微沉默了一刻,手裏的青光終於瞬忽隱沒。在滿座目光下,她緩緩垂下了手臂,嘴角卻不禁滑落一縷無聲的苦笑:真是傻嗬,同是人質之身,從帝都永安城、淪落到華襄國王都琰豐,這其間的“待遇”,真可謂是天壤之別呢……但若給她自主選擇的機會,倒不如辭去了這些錦衣玉食,陪伴在弟弟身旁,做著一個無憂無慮、了無拘束的丫鬟,更安樂些呢。
嘉仁見她脖頸尚留有些血跡,心下略有些不安,再度揖禮道:“國主,華翎公主眼下受了傷,我那裏隨行的醫師醫術高明,還請國主允肯我們先行告退。”
華千征又沉吟了一刻,終於頷首道:“那就讓公孫先生隨你們一同前去吧,他的醫術也極為了得。”
嘉仁拱手示謝,隨即推動身下輪椅的輪盤,與禁淩燁並行而出。
待出得宏光殿,禁淩燁深深吸了口外麵清朗的空氣,滿臉鬱色頓時消散了許多。
嘉仁注視著禁淩燁頸上的傷口,關切地問:“來——讓我看看,你傷勢如何了?”
禁淩燁卻是狡黠地一笑,旋而低下頭、湊在他耳邊悄聲道:“我自己下的手,還能重到哪裏去?你看我,這不是還好好的麼?”
“可不見得呢。”嘉仁盯著她仍在流血的脖子,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傷勢不重,但也需得立刻上藥止血才行。”
說話間,嘉仁已伸手點住她脖頸處的穴道,為她止住血。心中思量著,今回這丫頭在大殿上與華千征一番舌戰下來,嘴上雖未討得半點便宜,卻總算僥幸逃過了一劫……他不覺有些欣慰地促狹道:“你啊,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自殺這招都用上了!”
“那是因為事先我就知道,肯定會沒事的啊!”禁淩燁倒是答得理所當然,嫣然道,“反正啊,你就在一邊,總不會袖手旁觀、看著我死啊!”
嘉仁聞言心中一熱,低聲:“謝謝。”
“謝謝?”禁淩燁卻是不解道,“分明應該我謝你才是啊——這回你又幫了我一次!方才那老家夥要是再不答應的話,我都不知道那一劍會不會真的刺下去……”
“你們倆就別在這裏相互道謝了,還是先包紮一下傷口要緊。”身後的公孫希突然打斷二人的談話,走上前來,遞給她一粒藥丸,低聲囑咐:“不管誰謝誰都好,還是請公主先服下這粒藥丸,止住血再說話。”
禁淩燁接過他遞來的藥丸,尚自有些遲疑,卻聽嘉仁淡然笑道:“公孫先生雖是為華國主效命,但是為人絕對可信——你隻管放心服下便是了,一會兒我再讓他幫你看看傷口深不深。”
她訥訥地應了一聲,當即依言咽下那粒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