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君下海為猴王(1 / 2)

話說猴王登山而聞山下傳來一陣歌聲,歌曰:“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已然便是當年樵夫所歌!

美猴王聽得此哥,滿心歡喜道:“神仙原來藏在這裏!”即忙下山跳入林中,仔細再看,乃是一個樵夫,在那裏舉斧砍柴,猴王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有禮!”那樵漢慌忙丟了斧,轉身答禮道:“不敢當!不敢當!我拙漢衣食不全,怎敢當‘神仙’二字?”猴王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說能出神仙的話來?切莫狂我猴兒!”樵夫道:“我哪裏說的什麼神仙話?”猴王道:“我才來至林邊,隻聽的你說:‘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乃道德真言,若非神仙如何說的此言?”樵夫笑道:“實不瞞你說,這個詞名做《滿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與我舍下相鄰。他見我家事勞苦,日常煩惱,教我遇煩惱時,即把這詞兒念念,一則散心,二則解困,我才有些不足處思慮,故此念念。不曾想被你聽到了。”

猴王道:“你家既與神仙相鄰,何不從他修行?學得個長生不老之術,卻不是好?”樵夫道:“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養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再無兄弟姊妹,隻我一人,無可奈何,隻得早晚侍奉。如今母老孤身一人,不敢拋離。家中田園荒蕪,衣食不足,無奈隻得每日斫兩束柴薪,挑向市廛之間,換的幾文錢,糴幾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飯,供養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猴王道:“據你說起來,乃是一個行孝的君子,想來日後必有大造化。但望你指與我那神仙住處,卻好拜訪去也。”樵夫道:“不遠,不遠。此山叫做靈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

猴王一聽此處便是靈台方寸山趕忙問道:“此處可有一仙長名曰張廣元?”樵夫奇道:“兄台也識的廣元道長?那斜月三星洞中有一個神仙,稱名須菩提祖師。那祖師徒弟今有三四十人從他修行。祖師座下首徒便是廣元道長。你順那條小路兒,向南行七八裏遠近,即是他家了。”猴王用手扯住樵夫道:“老兄,你便同我前去,若日後成仙得道決不忘你指引之恩。”樵夫道:“你這猴子,甚是不知不通變。我方才這般與你說了,你還不明白?假若我與你去了,卻不誤了我的生意?老母如何照顧?我要斫柴,你且自去,自去。”

說完不顧猴王繼續砍柴。猴王順著樵夫的指引不多時便來至洞口。見山門已閉,猴王不敢造次,且去跳上鬆枝梢頭,摘鬆子吃了頑耍。

不多時山門打開,一仙童出得門來,高叫道:“什麼人在此搔擾?”猴王撲的跳下樹來,上前躬身道:“仙童,我是個訪道學仙之弟子,更不敢在此搔擾。”仙童笑道:“你是個訪道的麼?”猴王道:“正是。”童子道:“我家師父正才下榻登壇講道,還未說出原由,就教我出來開門,說:‘外麵有個修行的來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猴王笑道:“正是我,正是我。”童子道:“你且跟我進來。”

猴王不敢失禮,整衣端肅,隨童子徑入洞天深處,見那菩提祖師端坐在台上,兩邊有三十個小仙侍立台下。果然是——

大覺金仙沒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滅三三行,全氣全神萬萬慈。

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與天同壽莊嚴體,曆劫明心大法師。

猴王不敢怠慢倒身下拜,磕頭不計其數,口中隻道:“師父,師父!我弟子誌心朝禮,誌心朝禮!誠心拜師,望師父收我為徒。”祖師道:“你是那方人氏?且說個鄉貫姓名明白,再拜。”猴王道:“弟子乃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祖師喝令:“趕出去!他本是個撒詐搗虛之徒,那裏修什麼道果!”猴王慌忙磕頭不住道:“弟子是老實之言,決無虛詐。”祖師道:“你既老實,怎麼說東勝神洲?那去處到我這裏,隔兩重大海,一座南贍部洲,如何到得此處?”猴王叩頭道:“弟子尚未化形而出時得一仙長所助,仙長言其乃西牛賀洲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弟子張廣元,弟子不敢忘其恩願追隨仙長學道,遂飄洋過海,登界遊方,耗費十數個年頭,方才訪到此處。還望祖師明察”祖師一聽此猴乃是愛徒所救之人,愈發倍感親切。祖師道:“既是為隨我廣元徒兒修仙而來,且問你姓什麼?”猴王又道:“我無姓。也不知什麼為姓。”祖師道:“你父母原來姓什麼?”猴王道:“我無父無母。”祖師道:“既無父母,想是樹上生的?”猴王道:“我雖不是樹上生,卻是石裏長的。我隻記得花果山上有一塊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祖師聞言暗喜道:“這等說,卻是個天地生成的,你起來走走我看。”猴王縱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