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方的夢境再次開始了。但這次,他卻沒有了之前的恐慌,而是前所未有地專注,看著夢中之人演示武功。楚子方努力想要記清那人的一招一式,卻隻覺得每一個招式之後,再次回憶,竟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方才那人的動作,唯一記得的,隻有那人舉手抬足中留下的玄奧軌跡,都像是銘刻在石碑上一般明晰,卻又靈動欲飛。楚子方福至心靈,腦海中一片空靈,不由自主地在夢中開始模仿那人留下每一個動作軌跡。或直或曲,或疾或徐,或變化繁奧,或大簡若拙,或輕靈如羽,或勢重千鈞……楚子方隻覺得渾身舒暢,睡夢中嘴角泛出一絲的笑容。一招一式間,楚子方體內的清涼氣流再次出現,從頭頂百會穴緩緩滲入,經眉心泥丸宮而出,沿著經膻中鼓蕩,於丹田中緩緩流動盤踞。又轉而向後,循尾閭、夾脊、玉枕而上,重新歸集於泥丸宮內,沉寂若海。
三寶昨夜的夢境卻與楚子方不同,昨夜他在夢中見到漫天神佛羅漢,或端坐神鹿、若有所思,或揚手歡慶、心花怒放,或手托寶塔、威而不怒,或身負經卷、跋山涉水……動作神態各異,卻在空中顯化無上奧秘。他昨夜正自沉醉其中,卻忽然發現漫天神佛羅漢竟然都是自己的模樣,驚嚇而醒。
今夜三寶再次進入了夢境之中。他看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漫天神佛,心中依然感到震撼,暗暗嘀咕道:“阿呆彌陀佛,師傅說眾生皆有佛性,劫數輪轉,終究都可成佛,阿呆自然也是未來之佛。”定下神來,專心觀看神佛羅漢的動作。隻見那神佛羅漢,一舉一動,都有奧義,竟能印證自己所習《九字真言決》。他忽然若有所悟,神情肅穆,雙眼微閉,不再觀看那神佛動作,而隻是用心感應和體會他們的氣機流轉。頓時一股溫熱的氣流自足底湧泉穴而入,過丹田而出,順脊柱而上,過尾閭、夾脊、玉枕三關,於泥丸宮稍作盤旋,經由膻中穴,重新彙入丹田,竟與楚子方體內經脈運行路線完全相反。三寶隻覺受用無窮,體內幾處被一股內勁牢牢鎖住的穴竅,竟然也隱隱有些鬆動了。
忽然二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同時從夢中那玄之又玄的狀態中醒來,倏地睜開了眼,看向了井口的方向。此刻皎月已經升到半空,月光如水銀般灑在大地上,就像為整個吳府後院籠罩了一層白紗。
瞎子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坐直了身體,麵朝著那井口,麵無表情,不知還在睡覺,還是已經醒了。
隻見供桌上點燃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燃盡熄滅了,那井中忽然躥出一個黑影,伏在井沿上抬起頭向四周看去。
那黑影雖然是人形,但渾身赤裸,身體外覆著一層鱗甲一樣的物質。身形矮小瘦弱,但四肢卻比常人要長,瘦長的手腳上長著一寸多長的指甲,看起來十分鋒利。兩隻眼睛細小而狹長,黑夜中看不到的瞳孔射出一絲殘暴的光芒。耳朵比常人略大,鼻梁很短,露出兩個鼻孔,口中牙齒尖利如刀,在黑夜中依然泛著微微寒芒。
那怪物環顧四周,忽然盯住了不遠處走廊中的三人。借著月光,楚子方和三寶也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樣,與那怪物視線相交,立時覺得手腳冰涼,喉嚨生澀地低聲驚叫道:“妖怪!”
那怪物口中發出刺耳的嘶嘶聲音,直衝三人而來。
瞎子忽然冷哼一聲:“孽畜!還敢行凶!”坐在原地一揚手,寬大的道袍袖子向那怪物席卷而去,隻聽“嘭”地一聲,那怪物在空中被擊飛出去,落地後又迅速彈起來,竟似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瞎子卻在袖中撫摸著方才被怪物利爪劃破的衣袖,心中一陣肉痛:這下又要被當鋪訛去一筆了。
但那怪物顯然也發現了瞎子的厲害,不敢貿然向前衝,伏在地上,在不遠處繞著三人緩緩移動,口中發出“呼呼”的威嚇聲。
楚子方和三寶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生物,隻能睜大了眼睛,覺得心髒砰砰直跳,手腳發麻,脊背生寒,卻做不出絲毫動作。
瞎子見狀又低喝一聲:“醒來!”
二人頓時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從方才的驚嚇中醒過來,背上已經全是冷汗。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恐。也難怪二人如此驚駭,任誰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怪物都會恐懼失神,更何況,二人隻是十幾歲的少年,人生經曆也少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