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後仿佛健談了許多,拉著芳菲和端妍一個勁兒地“憶當年”。
“是了,靳夫人,皇上那時也常到陽城去吧?”
秦皇後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讓端妍不知該怎麼回答。
本來嘛,今上並非先帝所出,這是天下人皆知的“秘密”。也沒有人規定過,不許談論天子少年時的往事,可是……秦皇後這麼直接地問起來,還是讓端妍和芳菲都覺得怪怪的。
照理說,秦皇後就不該這麼問。對於皇上登基之前的事情,不好隨意開口亂說的。
秦皇後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沒等端妍回答,又把話題扯開了。
端妍大大鬆了一口氣。
等她們從宮裏回來,芳菲才隱隱察覺出些不對。
秦皇後……或許是故意這麼問的。
她問那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這邊……難道說,秦皇後發現朱毓昇在宮裏單獨召見自己了?
朱毓昇和芳菲會麵時號稱絕不會讓人知道,不過芳菲對於宮中的事情能否真正“保密”,一直是持懷疑的態度。
可是也不對啊。要真是秦皇後覺得自己和朱毓昇有“奸、情”,態度也太好了吧。怎麼看也不像是在對待“情敵”啊?秦皇後的心胸什麼時候這樣開闊了?
難道是自己多心?
或許吧……
芳菲有時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疑心病,一天到晚患得患失的,很容易就陷入各種陰謀論的思維裏去。
說不定人家秦皇後就是想聽聽皇帝夫君童年時的事情嘛。
事實上,芳菲的確沒有多心。
秦皇後是真的知道了,朱毓昇與芳菲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事情的起因,在於柳兒在禦書房畫的那幅畫。
那畫被太子帶回宮裏時,恰好讓秦皇後看見了。這畫畫的是一叢墨竹,秦皇後一見,總感覺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過類似的圖畫……
“母後,這是懋卿畫的。我覺得他畫得不錯啊。”
太子對自己這小伴讀挺有感情的,時不時在母後麵前誇獎他幾句。
秦皇後隨意拿起來看了一眼。本來以為這幾歲孩童的塗鴉沒什麼好看,不過令她感到詫異的是,陸懋卿這孩子畫得倒是有模有樣。
“嗯,的確不錯。”秦皇後笑了笑便把畫還給太子,不知怎的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掠過心頭。
咦……
她臉上的笑容霎時一滯。
一瞬間,她已經想起什麼時候見過類似的畫了。
“昶兒,再拿過來給我看看。”
太子不明就裏,還以為母親真是欣賞這幅畫,又笑嗬嗬的把畫遞到了秦皇後的手上。
秦皇後這回看得仔細多了。
嗯,沒錯,就是這種畫風……雖然構圖、筆力絕不相同,但是這種畫墨竹的風格,她平生隻見過一次。
秦皇後回憶起自己進宮不久,剛剛懷上太子的時候。
那時她才與皇上成為夫妻,對他的脾氣也琢磨不透,時時都想著怎麼討好皇上。有一次,她曾親自端著燉品送到禦書房,給皇上當宵夜。
而當時皇上並不在批閱奏折,隻是不住在紙上練字。書案上攤開著一張大大的雪浪紙,反複地寫著一句殘句“任爾東西南北風”。
她好奇地問皇上,這是哪位大家的名作,皇上卻未曾作答。這時她唯一一次見到皇上在禦書房裏處理公務之外的事情,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再後來,因為宮裏財政緊張,朱毓昇讓她帶人去把內庫裏一些擱置已久的物資拿出來用了,盡量節儉開支。為著是朱毓昇親自吩咐的,她特別上心,讓人收拾內庫房的時候自個還去監管了兩天。
就在那回,她無意間發現了一副被保存得特別鄭重的卷軸。那卷軸用的紙張和綾緞,根本就是非常廉價的東西,畫上的一叢竹子也不像什麼名家手筆,隻是畫風有些新意。
然而那畫上,就寫著她印象極深的那句詩“任爾東西南北風”。
陪著她一道檢查內庫房的大太監惠周,見她翻出這卷軸來,那臉上的表情實在有點兒微妙。她詢問的時候,惠周隻說這是皇上在潛邸時珍藏的畫作,因此才這麼鄭重地收了起來。
秦皇後敏感的意識到,或許畫這畫的人,對於朱毓昇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的……
可是她聰明的什麼都沒再追問。
她是朱毓昇的皇後沒錯,但她十分清楚,自己在朱毓昇心目中是個什麼樣的地位。沒有必要給自己找不自在不是麼?
況且就算皇上和這畫的主人發生過什麼,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什麼好追究的呢?
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秦皇後隻將這幅畫和那首詩埋在自己的心底,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後、宮不是個能找到說心事的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