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歡朝暮見 (2)(1 / 2)

第二十卷 王歡朝暮見 (2)

王歡進房將他拍了一下,蚔蛙驚醒問道:“右師大人到何處,去得這樣早?”王歡故意騙他道:“孟夫子請我進出使的話。”蚔蛙口雖道好,心裏便嫌他忌刻,可恨我睡著,不曾同去親近得大賢,這番再來請他,我一定要同去了。天色下雨,各守岑寂,一日無事。不覺天色昏黑,少不得邑宰有公堂晚酒,過來周旋一番,然後散去。那王歡又想道:孟夫子為人有些道學氣,不可驟然相得。憑著我這副媚諂的麵皮,這片卑屈的心腸,這派謙恭的言語,朝一次、暮一次請見他,他意不過,自然日親日近,何難破些工夫?況此去滕邦還有千裏之遙,正好與他盤桓。說未畢,樵樓上早已冬冬的起更了。王歡道:“趁此暮夜正好去見他。”隻因日間賺了蚔蛙,他那句說話,恐怕要跟了同走,故意閑扯了半日。看見蚔蛙睡去,方出房門。誰知事不湊巧,走近上房把門一推,那門栓得甚牢,動彈不得。從壁縫中偷覷,不見一些燈火,連聲息也沒有,王歡不敢做聲,等了半夜,無可奈何。知道無濟於事,隻得回到房中安歇。果然是:

妄想已心癡,恓徨無暇時。但從吾所欲,樂此不為疲。

王歡熬了半夜,力倦神疲,不曾解帶,和衣睡了。忽然金雞三唱,旭日高升,從夢中驚醒,叫道:“遲了,遲了。”急忙走到上房,正遇一個童子出來道:“天色晴了,車馬隨從各各打點起身。”王歡便向那童子深深一揖,那童子連忙回揖道:“大人何故如此?”王歡道:“夫了在裏麵嗎?”童子道:“在。”王歡便跨腳進房,童子攔住道:“夫子尚未梳洗,不敢有勞玉趾,少時中堂相見罷。”王歡道:“雖未梳洗,卻在客中何妨?”童子再三推阻,王歡隻得掃興而回。蚔蛙睡夢方醒,見王歡又是衣冠從外而來,甚生疑惑,懼王歡威勢,敢怒不言。

不多時,束裝已就,那書邑宰來見王歡道:“聞右師大人即刻起程,恐天色初晴,路上泥濘不便車馬行動,敢屈再住一日。”王歡道:“多承盛意,但君命不可稽遲。”邑宰道:“既不可住,無可為情,小官有些須薄敬,本欲辦禮恭送,恐右師大人行路不便,特具白金百兩為犒勞車馬之費。”王歡微微笑道:“怎好受這許多。”邑宰道:“下邑缺然,方愧不暇,望大人笑納。”王歡便喚左右收了。忽報孟夫子已出中堂,慌得邑宰急避出去。外麵人呼馬嘶,高車駟牡,安排齊整。孟夫子與諸色人等依次起程,邑宰遠送,出城十裏才別。一路上林鶯草蝶,甚觸遊懷。有詩為證:

隔花鳥語亂催詩,占斷池邊兩部吹。野意似偏宜朧壑,幽情兼欲弄參差。

卻說那滕國世子,與父治喪,嗣了國位,稱為文公,他原先未嚐學問,一味馳馬試劍,後來悔心之萌,聞知鄒國有孟夫子,他竟改過前非,折節讀書,定公在日,遣文公行聘於楚,聞得孟夫子遊至宋國未回,他便傳下號令:“眾人暫歇楚郊,待我隻身往宋見過孟夫子,然後再見楚王。”那時孟夫子正聚徒開講,全不用合縱連橫、戰勝攻取之術。所說者都是唐虞三代之德,無非是發政施仁,愛民利物,有補於世道人心的好說話、大道理。因此文公長跪以求教,孟夫子因他是滕國儲君,尊賢敬士,不恥下問,因援引古人言語,即如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饘粥之食,顏色之戚,哭泣之哀,塚宰之聽,諒陰之唇,一一說得明白詳細。世子欣然領意,謝別孟夫子,始到楚國聘問。後來回到本國,適值定公病篤,文公憂形於麵,親嚐湯藥。

不及數月,定公已薨。文公登位,三日發喪。百官以文公年紀幼小,不諳禮數為憂。那知文公先在宋國以得孟夫子諄諄教誨明白。他不慌不忙,不遲不疾,一應國中政事無論大小,聽命塚宰設施。他自己即位,痛哭減膳撤樂,_粥飲水,哀毀非常。各國俱遣使臣往吊,惟齊國未來。一日,驛使飛馬來報:“齊國宣王差客卿孟夫子同右師王歡、靈丘大夫蚔蛙前來吊喪。”塚宰聽了忙遣有司整備館舍,供給下程等項。因孟夫子主使,分外加厚。是日,孟夫子、王歡、蚔蛙同向定公柩前行吊奠之禮,文公謝畢,就位號慟。孟夫子上前勸慰,以次王歡、蚔蛙也來勸慰。文公罷哀,塚宰便請孟夫子、王歡、蚔蛙同回公館洗塵筵宴。宴畢,塚宰辭去,孟夫子仍舊與公孫醜同宿上房,王歡恐怕蚔蛙礙眼,各自分房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