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墨氏兼愛 (3)(1 / 2)

第二十二卷 墨氏兼愛 (3)

墨子歎未畢,那城門已近,早見一個老人家約有五七十歲光景,須眉皓然,他目中還低低答答,咿咿唔唔,一頭走,一頭歌。墨翟暗暗想道:“這老者高興得緊,我不免問他此城何名,有何禁令,即可進否。”那老者望見墨翟便不唱歌,倒先問道:“夫子何方到此?”墨子道:“在下姓墨名翟,今到貴方不知是何地名,特問老者一聲。”老者道:“原來你就是墨夫子,聞你說楚有功,為何宋君不用你,反到此來?”墨子道:“一言難盡,但此地何名?”老者道:“此地名曰朝歌。”墨子一聞朝歌二字,忙將其身退轉飛走,離了那座城門。那老者看了墨子點一點頭兒,歎道:“這個人蹤跡甚奇,決是個失心瘋的,恐他未必是個墨子。”老者歎罷,依舊唱歌他去。那墨子走離了數箭之地,方才立住腳,自歎道:“我今日何其命運苦哉,怎奈所如輒躓,吾死矣夫。今這個小邑孤城,我還妄想其中有好人,有明主可以賦黃鳥之歌,以寄飄蓬之跡。怎奈我又來得差了,邑名朝歌,其人必惡儉尚奢,不肯從教依法的了。吾又何益?縱在此邑,猶在宋邦無異。況昔者尼父是個大成至聖,他半日尚為不已甚,及至水名盜泉,那尼父堅執不飲。況我亦非以下販夫豎子,如何不要效而為之,隻索去罷。”有詩為證:

顛沛猶堅誌,流連何處安。無衣逢雨雪,有鋏但攜殫。

去路茫難定,悲啼恰易殘。征懷誰共訴,旅影自孤單。

空愛兼人物,徒勞沛世難。蕭蕭還切切,冷冷複漫漫。

入邑思投刺,經都孰守翰。及門人散久,淒楚懶加餐。

墨子行未半裏,天色已晚,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勉強在露天草下且宿一宵,不覺雞鳴天曉,人物聲喧。那墨子權宿了一夜,心中也不懊悔,但恐無處再顯其才,得以兼愛世人。是日,天色晴明,遠望林木之外,有炊煙縷起,墨子向煙而走,腳到之所乃是一村旅店,可以買飯息足之所。墨子自袖中取些錢兒,向店中梳洗酌飲,然後複往路中行走。真是倀倀何之,不勝其苦。那墨子隻是心中酸楚,這兩隻眼角上偏生閣不住眼淚,隻管要流將出來,好生陶他的氣,少頃拭得幹,又觸著些人言鳥語,便又不禁其淚如泉。墨子隻得立定身子,假以看看東西,望望南北,行行走走,忽見村落之中又是一帶人家,那人家住的所在可也如畫。但見:

竺嶺丹楓,澄湖黃柳。門前草色含疏爾,氟獵翩翩。窗外鬆聲送落潮,悠悠遠遠。野鶴飛來,似忘年歲。輕鷗戲處,如結弟兄。老叟扶杖看芝,小兒垂竿拂葦。日暮雲封竹,秋深樹散煙。問誰氏深居隱姓名,是何人僻地移城市。少不得有衝花投鳥食,又豈無那踏月與僧期。披麻且結網絲,磨石聊鋪棋局。槿花開而且落,野蝶去以猶還。映水芙蓉,繁陰江滿港。當軒檜柏,老靄散空庭。直教睡足三竿,豈待香飄一篆。疏世情而畏客,讀道書而清齋。竹枝森森被徑,花影蕭蕭疊林。若非跡擬古人稀,定是情同高士隱。

墨氏看了,觀之不足,愛之有餘。又行數步,隻見那個人家裏麵,堆著些素絲,如山高相似。墨子停睛注目,細看了一眼道:“此乃是蠶結的蘭,是人家的男婦繅的絲,為何那兩個人在彼處將許多素絲向手中播弄?”又走近一步,又低頭細視,隻見那兩人在那裏染絲。墨子道:“我想這絲本是白白淨淨的,恰被人拿了些蒼黃顏色,憑他要染蒼就蒼,染黃就黃,即如吾人一般。若其自己本是個好人,萬一習俗,少有明師佳友,少有好言好語開發其聰明,挑動其昏塞。全是貪殘奸佞之人,作歹為非之輩,與之朝夕盤桓,時刻居處,免不得好人也要改為歹類。就是守節的貞婦,若有如簧之舌,出言哄誘,自然守不住節操,念動懷春,情傷獨旦。就是那征戍之士,若有敵人誘以夫婦之樂,家室之歡,也未有不棄甲投戈,私自逃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