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 (2)(1 / 2)

第二十三卷 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 (2)

齊王見仲子去了,也自起駕前行。卻說仲子回家,把麻交與妻子,自家又去做草鞋。手裏一麵做活,一麵又把路上遇著齊王的事情說了一遍。妻子聽說歡喜道:“正該如此。但我和你出來倏忽半年,為人在世清操雖是要的,孝心也不可丟得。何不走到家中看看母親?”仲子道:“去便要去,隻是看不得家中這些積汙。”妻子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何妨礙?”仲子道:“我明日便去走走。”次早別了妻子出門,取路進城。不多時已到自家門首,進得大門,自前廳走入後廳,卻遇著哥哥的屬官孟大夫王歡差人送禮,他哥哥看了禮帖,正要動筆點收,因見仲子進來,即忙放了筆,與他見禮。見過了禮,隻聽得前廳鳩鳩之聲叫將起來,卻是一隻活鵝。仲子便道:“鳥用是鳩鳩者為哉。”說完竟進裏邊見母親去了。他哥哥見仲子說的話,偏把這鵝收下。且說仲子見過母親便問安否,母親見他回來不勝歡喜,便教廚下整治酒飯,留他過夜。仲子那肯坐定,執意辭別要去。

他母親見留他不住,心裏也想一想道:留便留他,隻是媳婦獨自一個在家,如何是好?故此假托手放他回去。仲子別了母親回到家,隻見有一遠客坐在家裏,仲子便拱手問道:“我仲子食貧居賤,以全吾廉,足下何故到此?”那人道:“吾乃楚國使臣。楚王因慕於陵子賢,遠遣相迎為相。”仲子聽說,心中焦躁不寧,並不做聲,竟進裏邊對妻子道:“楚使來纏擾我,奈何?”妻子道:“夫子左琴右書,織履為食,恬淡無為,樂在其中矣。聯駟結騎,所安不過容膝。食前方丈,所甘不過一肉。而懷楚國之憂,烏乎可也。”仲子聽了妻子這一番大議論,不覺欣然,便出去對使者道:“吾樂吾貧,侯王勿以易也。子其速行,弗汙吾座。”使者見他回言來得斬釘截鐵,不敢強他,隻得忍氣而去。仲子見楚使去了,對妻子道:“我避居此地指望晦跡埋名,不想齊楚二君俱來征聘,卻不把於陵倒做了終南捷徑麼?我前日打從東廓外回來,見一分人家,有瓜果園十畝,貼著曉諭,召人灌溉,莫若與他灌園,亦可成我隱遁之誌,你意下如何?”妻子道:“如此更妙。”仲子就去與園主講明,然後與妻子搬了動用物件,徑到園內住下,果然快樂無窮。有古詩一首為證:

一陣風來到處香,青青麥壟菜花黃。轆轤響處人車水,筐筥攜時婦采桑。

淺水蓴多供久用,東陵瓜熟試新嚐。縱然萬物登收盡,還有鬆筠傍短牆。

二人既到園中,妻子盡力績麻,仲子早起晚息,不避辛苦。或鋤芸種植,或汲水灌溉。園中瓜果比前十分盛茂,園主見之異常欣喜。但不是以下之人,亦不敢過為優獎。夫婦二人樂此不疲,欲得此處為久居之計。一日,對妻子道:“吾聞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今吾母尚在,遊雖不遠,未曾告之以方,是不孝也。意欲回去對吾母說知,省得他心中掛念。”妻子道:“我意亦欲如此,正要教你回去,你又先得我心。”仲子就別妻子出了園門,一路麵西而走。進東廓門一步近一步,已到家中,竟進內室見母親,各把別後事情一說。仲子又對母親說道:“孩兒今日回來非因別事,隻為向居於陵不能遁跡,今在東廓外為人灌園,猶恐母親不知去向,特來告知。”母親道:“你來與我說知,我做娘的便歡喜了。你在此我去叫他們整午飯與你吃。”仲子便要起身走,母親一把扯住道:“你來見你孝心,還要聽做娘的一句話便好。”仲子道:“母親有甚訓誨?”母親道:“前日留你不住使我心中懊惱,今日就吃一頓飯也不就傷了你的廉。

”仲子思量道:前日去了,今日又不吃,母親麵上也覺不好意思。隻這一餐也不為礙。就應允道:“母親,既如此說,孩兒在此用飯便了。”母親便覺滿麵春風道:“你且坐下,待我去說聲來。”隨即進去,教侍女們殺了一隻鵝,安排午飯,又來與仲子講些家常話。頃刻間,午飯已到,母親與仲子坐下,擺列齊齊整整,內有肥鵝一碗,隻揀好的搛在仲子箸頭上,這也是父母愛子之心。酒後飯,飯後茶。方才吃,隻見他哥哥從外進來,仲子連忙出位作揖,他哥哥看見桌上有鵝,吃得七八將完。因觸著仲子前日那句話,便指鵝碗說道:“是前日鳩鳩之肉也。”仲子聽得此言不覺麵頰通紅、渾身冷汗,也不答應其兄,也不辭別母親,一徑望外邊跑出。母親卻不知其中袖裏,見他一忿之氣直奔了出去,愛護之心,未免把大兒子發揮幾句,不在話下。你道仲子急忙忙走出去做甚麼?他卻到一塊空地上立住了腳,就把兩個指頭向喉嚨裏邊一挖,霎時嘔吐,把方才吃下去的酒食不覺傾囊而出,猶恐吐得未盡,又把指頭再挖,那裏還有一些吐出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