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子產聽鄭國之政 (2)
原來這五個大夫行事,與子國、子圉、子孔那三個大夫不同。那子國、子圉、子孔一心致君澤民,安邦定國。這尉止、子師仆、侯晉、堵女父、司臣隻要倚勢恃強,侵人田土,占人房屋,巴不得國家多事,謀些差遣,就在其中取利,百姓無不痛恨。此時鄭國的執政上卿喚作子駟,為人正直剛方,明知他五人結為黨羽,侵害百姓,幾番要奏聞簡公,又轉轉算計不通。難道子駟做了上卿,又負剛直之性,倒還畏這五個大夫不成?不是這等說。這子駟做官一味隻要兩盡其道,恐簡公一聞此事大發震怒,重處這五人。朝廷上急促沒人代那職掌,故此先把好言向此五人暗暗點撥。豈料此五人狼子野心,自恃黨羽眾多,並沒一個肯聽勸化。這子駟沒奈何了,心裏想道:他五人無非侵小民的田土屋宇,我不若乘今歲例應清查丈量,將這些田地房屋盡歸原主,令其收管,隻是照契照冊查明,並不說是誰侵占。百姓又得安生,這五人又不失體麵,有何不可?以此立定主意,親自到鄉間清查,令百姓們照契依冊,量明立界。那些百姓們無不歡喜,無不感激。後人有詩讚道:
籌國惟元老,潛誅反側心。從茲邦本固,感戴二天深。
卻說這五大夫自從子駟清查之後,甚覺沒趣。一日,會於公所,私相計議道:“為官受祿無非要賺錢肥家。我們自占了田地屋宇,與子駟何涉,要他多管閑事?今日雖然清查丈量歸於原主,萬一日後他又奏聞主公,我們豈不受他大害?此事不可不慎,莫若謀之於先,免落人後。”其時尉止之子名為尉翩,司臣之子名為司齊,偶在身旁聽得此說,即忙上前道:“列位老伯之言深為有理,若欲圖謀,我二人情願為首,闖入朝房立誅子駟,以免禍害。”那尉止、子師仆、侯晉、堵女父、司臣五人齊聲道:“好。”各各分付身伴家丁跟隨尉翩、司齊二人前往,他五人亦自同行,一齊執了刀槍器械趕至朝房。那子駟早已知風,同了子國避入西宮去了。尉止、司齊等見子駟不在朝房,也曉得他必往西宮,眾人一齊趕進。那子駟逃躲不及,被尉止趕近身邊,將子駟一刀早已頭落。
那司臣看見子國閃在一邊,便向五人道:“子國不肯隨眾,故作清廉,已致難掩我們之態。且丈量一事未必不是他的譖言,亦該殺了,免貽後患。”五人齊道:“極是。”司臣即將子國一把揪住,將刀照頭一斫,亦自分為兩段。尉止又道:“我們事已至此,收手不得了,不如趁此機會殺入北宮,擒了簡公再作道理。”說聲未罷,即便先行,眾人蜂擁隨後。因簡公令人將北宮緊閉,這些人一時不能殺進,早已遍傳國中。那子產聞知不覺怒發衝冠,即去約了子駟之子公孫夏,各集家丁,前往北宮救駕。那國內軍兵共計一千二百七十五人,齊來助力,又有大夫公孫蠆,表字子蟜,亦是個忠義之人。他率了自己家臣也來相助,一齊趕近北宮來攻五賊。那眾賊看見軍馬來得眾多,心慌意亂,料想是殺不過的,各各抱頭鼠竄而逃,當時止殺了尉止並子師仆,被侯晉逃出,竟投晉國。那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亦自逃到宋國去了。但見此時:
棄甲拋戈,出關入邑。儼如喪家之狗,恍若漏網之魚。顧不得險阻山川,隻要逃性命。當不得匆忙步履,枉教做惡人。正是作事顛狂,果然必遭凶報。人宜盡忠抒義,切莫行歹為非。
這也是天意不肯亡鄭,複致太平。鄭簡公當日出朝撫恤子國之子子產並子駟之子公孫夏,又犒勞有功員役,並令將子駟、子國如禮祭葬。那子產哀毀盡禮自不必說。簡公遂命子孔執政以代子駟。這子孔雖是個正直之人,隻是太拘泥執板些。因見五族作亂,便立起一個法來,特置一扇文冊,名為載書。要使國中的諸位大夫各以其人所有的職位定了次序,一舉一動俱要聽執政的節製。不料鄭國的人不分貴賤大小都不肯順從,子孔就要行查頑抗之人,拿來加誅,做個懲一儆百的樣子。這國中之人又要洶洶思亂。那子產雖已襲了父職,因有服製在身,卻不管理政事。那子孔向慕才名,倒肯括目相待。所以,子產急向子孔勸其焚燒了載書,以安國人之心。子孔道:“我立此載書原為定國,今因國人之怒而焚此載書,隻消眾人為政了,要我執政上卿何用?”子產道:“眾怒難犯,專欲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