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軍營主帳裏。一身白底碎粉花裙,頷首小步的走過來,謙虛地向我們一一見禮。
靦腆的舉止,嬌羞的神態,除了臉上大麵積的疤痕,和一般富家千斤沒什麼兩樣。要不是從她的丫鬟身上看出了端爾,我還真就被她騙了過去。
第二次見她,是在出征當天。火紅的戰袍,跋扈,自信,意氣揚飛,身後黑甲騎兵整齊,挺拔,透著一股特殊的感覺…殺氣,很濃的殺氣。我更確定了這個女子的與眾不同。
牢牢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從麵聖的從容不迫,到對答的信心滿滿,再到發現她一個眼神就能控製軍隊的能力…急忙移開眼睛,沒想到她還這麼敏感,竟發現了我的關注。她隻是個十三歲的女子…她會是怎樣的女子?
嬌縱,蠻橫,簡直和家裏的那些女人沒什麼兩樣,就是因為厭倦嫂子和那些名門閨秀的逼婚才逃出家門,現在卻又要麵對這個更加過分的。這個女人一路上跟陸毅過不去不說,後來竟然還打了他,難道她不知道驃騎兵對這場戰役的重要性?派“火鳳”去籌集軍餉,支驃騎去灤縣伐木,導致城中空虛,毫無抵擋之力,而漠軍隨時有可能突襲。
我有懷疑,是不是自己判斷錯了,她就是一個純粹的大小姐,一個毫無大腦的女人。但每當想到“火鳳”的時候,他們嚴明的紀律,獨特的氣質,以及矯健的身法,都讓我從心裏讚歎,也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這個女人,不簡單。
我的懷疑終於被證實。
那天晚上我剛睡下沒多久,就發現帳外有人,卻沒成想那人竟是她。緊身夜行衣,較好的身材,靈動的雙眼,高束的頭發…我瞬間竟看癡了。直到她輕聲斥責我不應如此點燃燭火時,才發現她已坐到我床上,那麼的熟練,仿佛“夜闖民宅”,已然輕車熟路…
那天的她,是我從沒見過的;她那天的話,讓我更加吃驚。英太祖,曹操,空城計…不知她在說些什麼,但好像,隻要我配合她就好。
彈箏?還要打扮得…風騷一點…
總之,她給我的驚訝太多了。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道。
“你已經這樣做了,不是麼?”她有些無賴的笑容。
“…那我這次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麼?”
“……”
是呀!我已經有答案了。經過那晚的談話,我不是已經知道了麼?自己賭贏了。
終於見識到了她口中的“空城計二代”。
我可以用絕代風華來形容麼?忘記了空虛的內城,忘記了城下的漠軍,眼裏隻有她。火紅的舞衣,飛揚的長發,輕盈的舞步,猶如飛天的鳳凰…唯有全力演繹手中的箏,才不會玷汙這絕美的景象。曲停舞終,我也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好一個“空城計”!她定是吃透了赤頜哈察那多疑的性子了吧!這麼膽大和決絕的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還是個十三歲的女子…她真的隻有十三歲?
原來,這還不是結束。
聽到驃騎兵和“火鳳”的突襲,心裏不能說不震撼。恐怖的心思!漠國鐵騎最是驍勇善戰,這次竟被她從五萬偷襲到不剩一萬。半路埋伏!雖不是什麼難想的計策,但貴在攻心,看似輕而易舉,但她一定暗地裏下了很多功夫吧!
驚訝似乎不顧我們的承受能力。她竟然還抓出了軍中的奸細!看到了她不忍的眼神,但卻還是親手殺掉了那個人。殺一儆百,她必須做,我明白,但沒想到她武功那麼高,也沒想到,她會用那麼血腥的方式。
一句“厚葬”讓我了解了她的重情與惜才;一句“坑了吧”讓我知道了她的手段與…鐵血。其實,除了不留餘地的屠殺,她還能說什麼呢?軍餉吃緊,沒有餘糧不說,俘來的漠騎哪個不是錚錚的漢子?讓他們投降,還真不如殺了他們。她,以一種最簡單卻最慘烈的形式表達了對他們的尊重。士可殺不可辱…她明白。但那句“坑了吧”從她嘴中說出,那麼輕鬆,那麼自然…她究竟是怎樣的人…深閨小姐?讓男兒都自愧不如;十三歲少女?我再活十年也不及她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