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獄神堂被馬俊放火燒著了柴草,天意如此,一霎時騰騰火起,更役便丟了鑼,都向前救火去了,那裏救得滅?那獄裏罪人聞得牢內失起火來,各各要命,獄卒連忙開了牢門,眾人往外一擁,各要逃生,驚得那中門卒役忙把東西兩囹門關好,卻不曾走脫一犯。此時宿堂的人役慌在一堆,跑進大堂宅門上亂敲梆子,驚動守宅門的家丁,問道:“有甚麼急事胡亂敲梆?”衙役道:“不好了,獄中失了火了,燒得凶險,煩大叔稟聲老爺。”那家丁聽說獄中失火,忙到裏麵稟道:“獄中失了火了。”幸得知府未曾安睡,聞得此言,吃了一驚,急忙出堂看時,隻見火勢凶猛。知府跌足說道:“罷了罷了,倘若燒死重犯,叫本府如何回得上司?有負朝廷四品之職,這都是獄卒自不小心,故而失火燒起。
”這知府乃湖廣人氏,姓雷名宸,字照丹,乃乙未科第十二名進士出身。蒞任一年,為官清正,不徇情麵,不貪民財,不怕鄉紳官宦,斷事風燥,決才最高,滿城百姓無一個不稱他是“雷青天”,鐵麵無情膽氣最大,又不懼權宦,又叫做“雷鐵膽”。此時雷老爺初看火勢甚大,心中著急,次後見火勢微微的熄滅,方才放心。約有一更時候方才平熄。知府著人查點,可曾燒了民房。獄卒稟道:“隻燒了牢獄,不曾燒了民房。”門役又稟道:“獄內的人犯俱是看守在獄,犯人一名不少。”說:“老爺點名。”知府把重犯罪人一一查點,幸喜不曾燒及人犯,就將值日獄卒重責三十板革退。知府見人犯無處可收,即著衙役將重犯收禁縣監,待修理完時再提回收禁。此時一縣三衙五個廳官知守府參將俱來府前問安,雷公一一謝過了,依舊回衙去了。
不提知府回去,再說馬俊因見監內起火,方才回來。那周順見馬俊一去多時不回,心中疑忽不定;又聽得外麵喧嘩,正慮之間,隻得出門外聽聽,忽然馬俊從屋上呼的一聲跳落在地。周順見了馬俊,便問道:“賢弟往那裏去的?因何此時方回?”馬俊就在周順耳邊說明放火之事,周順吃了一驚,說道:“卻為何事?”馬俊道:“因孫佩患病不愈,聞得羅先生專醫時病,欲要請他,恐他推三阻四。”又在周順耳邊低低說了一會:“知府收禁府監阻隔兩處,反為不美,因此把府監燒了,一總到縣監裏好醫治孫佩病症。”周順聽了,吃驚道:“羅先生那裏認得孫佩?又無人指點也是枉然。”馬俊道:“小的少不得陪著羅先生下監,說出緣故。
今晚卻不去,明日晚間行事,仁兄到後日先回杭州,說與郝大哥知道,等孫佩的病好了,一同前來相見。”周順道:“事雖如此,我和賢弟同來,如今怎好我先回去?必須等著賢弟一同去才是。”馬俊道:“仁兄若在此地,小弟反放心不下,我一人在此卻無妨礙。”周順隻得依言,心內甚是放心不下。二人正在店中安歇,正要睡時,隻聽得外麵喧嚷,隻認做大盜,再聽時,方才曉得失火。那店主看了一回,依然來關門安睡。馬俊故意的問店小二道:“是那裏失火?隻聽得喧嚷。”小二見問,回道:“是本府監內失火,適才那些罪犯都發在縣監內去了,爺們請睡罷,此時火已熄了。”馬俊答應了一聲,那小二去睡了。周順先前還不信,聽見小二說了,方信了馬俊之言不謬。當時二人睡了一宿。
天明早起,梳洗已畢,用過早膳,換了幾件新衣服,就與小二說道:“昨日我與你的房錢,是今日的所費。俺在此買些貨物,不知是三日五日才買得,天天算賬這不是個道理,俺這錠銀子與你店主收算便了。”小二聽得與店主銀子,心中歡喜道:“隻是小人伏侍不周。”便叫主人取了這銀子。馬俊對小二道:“俺見你店中無事,你可和我上街去頑頑。”小二滿口依允。馬俊要小二指路,就與他五錢銀子,小二得了銀子,與店主說明,馬俊閉上了房門,與周順、小二三人出了房門,先到府首去頑。隻見那些禁卒在那裏拋磚弄瓦,馬俊與周順隻是暗笑,小二帶馬俊、周順到那熱鬧地方玩了一會,不覺肚中饑餓,三人到飯店中吃了些酒飯,依舊上街玩耍。馬俊問道:“米相府在那裏?”小二道:“就在縣東首便是。”小二便將二人領至相府。馬俊看那米府,果然熱鬧。馬俊將出入的路徑看在肚內,又認了羅先生的住宅,鮑成仁的門戶,直至申牌時分,三人才回。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