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見取出了一張紙來都圍了過來,想知道那紙上寫的是麼子,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等著大官人讀。大官人顫抖著雙手打開了疊著的紙,一行清秀的字跡躍然紙上:“順資水望白塔,下行舟問檀山,可興一方、旺祖業,養眾生,有一株千年老臘樹為號界。”
大官人看罷心想這紙上所說與先前南嶽山長老所述如出一轍,難道剛剛那長老真是修成正果的仙家?
二官人等不及了,喊道:“吾兄,快快讀來我等聽聽,不能隻你一個人瞧啊,是福是禍你也念來我等聽聽才是啊。”
這時大官人才想起來在這裏求佛的,不光光是自己一個人,還有這麼多本家,說道:“好嘞,爾等聽著。”他清了幾下嗓子,拿腔拿調地念了起來。
眾人一聽都高興地跳了起來:“這下可算真的有了佛的旨意了,有了個明確的去處了。”
二官人叫得更歡:“那就別在這兒傻站著了,趕快上船吧,早些尋得那落腳之地,早些安生。”
喧囂聲引得一個小和尚過來傳話道:“施主,佛家淨土,大殿乃清靜之地,不可高聲喧嘩,如不聽勸阻、再要喧嘩,方丈吩咐要將爾等轟出山門。”
大官人忙對著小和尚施禮道歉:“望請師傅息怒,我等得了仙家指點,一時高興才如此失態,就走就走。”說著對著神龕做了一個揖,招呼眾人退出了大殿。
船家一直在岸邊等候著一幹人回來,想早點知道他們要往何處去。老員外的屍骨也在船頭擺放了一路了,算起來也有些日子了。如果不是正好趕上大冬天,又加之江上風大,比陸地上的溫度要低很多,逝者的屍首怕早就該臭了。這會兒還好,倒還沒有發現有腐屍的臭味。可是再怎麼天寒也不能總是裝在船上啊,跑船人都講究一個吉利。靠在這繁華寶慶碼頭,要是讓別的船家曉得了,船幫是萬萬容不得的,別人家是將水貨向外運,這一房人可倒好裝著屍骨到處跑,還敢進港靠碼頭。船家心裏著急,盡管老艄公打發大官人等上了岸後,把船停靠得離別的船遠遠的,單獨靠在外碼頭,船老大卻一直留在大官人等下船的老地方等著,時不時地向他們返回的必經之路張望,不見人影心急火燎的煩得直跺腳。可又不敢走開,怕船不在這岸邊靠著,大官人他們回到江邊又找不到船著急。這大冬天的,在這江邊又冷又餓,船家焦急的心情真是煩透了。
印科和印祥肩上搭著褡褳,懷裏抱著大公雞,印祥背著布袋裝了許多鞭炮、香燭,急步向江邊走來。一見船家在那四下張望,施禮地問道:“您在看麼子?哦,回來的就是我們倆。”
“哦,東西都買回來了?”
“買回來了,船呢?”
“哦,靠到那邊去了。怎麼會就隻有你們兩人回來了呢?你們家官人呢,是一道去的呀?”
“哦,他們是進寺拜佛去了,還冇回來嗎?”
“冇見人。”
“船靠哪裏去了?”
“怕別人怪罪,靠到那邊去了。這不,我一直留在這等你們嘞。要說你家官人也該回來了,這都老半天了,拜個佛、進個香也要不了那麼久呀。”
印科把雞往地上一放,說道:“兄弟,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寺廟那邊路上迎迎。我等在這生地界兒言語又不通,別誤了事,二叔脾氣又大,惹事兒著呢。”
“好,那你也快去快回,別放了牛去找馬,馬冇找回來,牛也丟了。”
“就你能,冇尋見我自會早些回來,這麼個大活人你還怕我丟了不成?真是的,別人心急在火裏,你卻在一旁取樂在水裏,一點兒愁心都冇得。”
“好了。快去吧,我不是怕你急嗎?”
印科把身上的褡褳取下來,欲放到印祥的肩上,船家就大喊道:“冇要去了,你瞧你家官人等正在往這邊走呢,看樣子蠻高興地,保不齊這卦打得一定順人願呀。你瞧,二夫人的小腳跑得多歡呀,那小腰扭得三道彎。”
印祥看了一眼搭話道:“他們回來了,冇錯。”
“呦,印祥,你快來瞧,二叔的辮子怎麼冇見了呢?看來準是和別人打了架、動了手,讓別人割去了,這可是奇恥大辱,走,看看去。”
“莫不是後麵還有人追趕他們不成?”
印科飛也似的衝了過去,直衝到二官人麵前劈頭就指著二官人的頭問道:“叔叔,你的辮子誰割去的?走,我們找他算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