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奧德賽之門(1 / 3)

巍恩目光逡巡,突然發現芬妮手裏拿著那張紙,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嘴裏似乎還輕輕哼著什麼。文森特雙眉一皺,道:“芬妮……”

巍恩心裏一動,忙道:“文森特,等一等。”

文森特奇怪地掃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閉上了嘴巴,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芬妮的身上。看了一會兒,夏士蘭的臉上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芬妮卻沒有發覺眾人的變化,她依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紙上的安魂咒,小嘴一動一動地,顯然在默念咒詞,念著念著,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激動,寶石般的眸子裏也含著喜悅。

文森特心裏擔心,道:“芬妮,你要是認識上麵的字,可別念出聲音。”

芬妮抬起頭,向著文森特喊道:“爸爸,是媽媽!”

文森特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這是媽媽給我留下的笛曲。”芬妮舉手晃著白紙,一臉興奮地喊道。

文森特腦子裏靈光一閃:是啊,這七個字不正是音符嗎?難怪自己念不出來!

芬妮從脖子上拈出角笛,含在嘴裏,放下手中的紙,紅彤彤的兩腮一鼓,音樂便自她的角笛裏飛出,清脆而婉轉,歡快而深情。

文森特身形一震,定定地站在原地,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他生命中最快樂也是最悲傷的時光,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溫柔而纏mian的聲音:“文森特,這是我祖母給我留下的角笛,我把我最喜歡的搖籃曲寫在了本子上,如果有一天咱們有了孩子,等孩子長大了,你一定要讓她學會吹搖籃曲。”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個女孩?”

“女人的直覺啊。”

“嗬嗬,千古不移的真理。不過,我不會吹奏樂器,怎麼教她?”

“你不會找人教她嗎?搖籃曲並不難,將來咱們的孩子肯定像你,非常聰明,學會它不用太費力。”

“幹嘛找人教?你難道不能親自教她嗎?”

………………

“我現在身體這麼差,也許等不到那一天……”

“別胡說!”

“嗯。不過,文森特,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我真的先走了,等咱們孩子長大了,你要帶著她到我的墳前吹搖籃曲,我想,我肯定能聽得見的。”

“好吧,好吧。不過,你要好好活著,不許胡思亂想。”

一絲微笑綻放在如花而蒼白的麵龐上:“親愛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讓我無比珍惜,都讓我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可貴。”

“夏日的池塘,青蛙在叫個不停。

樹上的知了,總是不知道疲倦。

汗水倘過額頭和鼻尖,

誰能再把那團芬香擦過我的臉龐,

讓我在沉靜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冬雪的湖麵,一葉輕舟獨自飄蕩。

窗上的冰花,是童話世界的縮寫。

寒風吹進衣領的縫隙,

誰能再把那雙火熱的手敷在我的臉上,

讓我在溫暖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搖籃曲嫋嫋地回響在文森特的耳邊,聽著這熟悉的旋律環繞在石台邊,盤旋在石階上,穿越過花海,飄散向山穀與雪峰,文森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雯麗,雯麗,我帶著咱們的孩子來了,她正在吹你最喜歡的搖籃曲,雯麗,你可否能聽得見?”

幾個男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凝望著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美妙與舒緩緩緩流淌過眾人的心間,他們的身體不再像石柱一樣僵直,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多日來的疲憊與緊張仿佛在音樂的洗刷下慢慢褪去,留下的是久違的輕鬆。

芬妮靜靜地站在五根石柱的中間,微微低頭,專注地吹著潔白的角笛,水一般的笛曲幽幽如窗外的月光,透明得像冰一樣純潔,寧靜得像夜一樣悠揚。她的黑發在蹦跳的音符中隨風飄舞,掠過她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臉龐,遍布四周的憶春葵被她的笛聲所吸引,輕輕搖曳著,猶如輕舞的風之精靈。夏士蘭舉目四顧,方才巍恩頌念安魂咒時所彌漫的壓抑與陰翳此時卻無絲毫動靜,五根蒼老卻不殘破的石柱猶如五位久曆滄桑的長者,靜靜地側耳傾聽著這位純真的小姑娘所吟唱的高貴之曲、生命之曲,一切都變得如此的自然與和諧,讓人絕難相信就在十幾分鍾前,這裏的氣氛還充滿了殺伐與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