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律子偏過頭,端莊美麗的麵容上掛著一縷討好似的親切笑容。雖然手裏有極其詳細的關於“藤井奈”十二年來的生活資料,但她依然捉摸不透簡安然隱藏在笑臉下的七竅玲瓏心思,尤其是剛才看到她不溫不火的對神太郎和藤井亞美說,
“老師,母親,請容我這個當事人在這裏說一句不中聽,但中肯的話語。事到如今再去詳細追究當年的過錯是由誰造成的,就目前的情勢而言,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母親,請你今天很坦誠的,一絲不遺漏的對老師說出你當時矛盾的心態,以及你為什麼沒有在事後去找老師的真實原委?而老師,也請你用心去聆聽一個女人十二年苦苦等待自己丈夫回家,備受煎熬的心。至於我,在這裏我隻想說一句,不管我身體裏流著什麼樣的血脈,我隻做簡安然!”
定下心神,細細品味簡安然方才震驚四座,然而語氣又平靜至極的一席話,神律子不由得搖頭苦笑,或許她真的老了,連一個十二歲孩子的簡單心思都猜不透了。想當年,她十二歲的時候,好像每天都憧憬在甜美的愛情中。而這孩子,仿佛隻有在麵對鋼琴時,才會表現出與眾不同的熱情奔放一麵。平常的時候,太理智了,頭腦理智得令人想剖開她的大腦瞧瞧,裏麵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
簡安然偏過頭,發絲隨風揚起,遮去了她大半清麗的麵容,順便藏起她眸底不經意間閃逝的一抹深思。她定定的看了一眼笑容和藹的神律子,見她並無其他的含義,便微笑點頭:“好的,律子夫人。”
“孩子,有空的話,請多陪陪我們家清之可以嗎?我去醫院幾次,都看見他拿著你送的碗坐在窗口的沙發上發呆,不然就坐在鋼琴邊反複彈奏著《土耳其進行曲》。”神律子邁步之前,突然躬身對簡安然很慎重的拜托。
“清之?名取是律子夫人娘家的親戚嗎?”
簡安然很快將先前在醫院碰見神太郎陪著一名貴婦人的事和神律子的拜托聯係到一塊,再加上神律子送她偶人時曾提及那對偶人是名取家給的陪嫁。她不禁感歎,原來他是去醫院探望名取清之的。世界果然很小,很奇妙,到處充滿了狗血般的相遇相識。
那她是不是得叫名取清之一聲表哥呢?
簡安然幻想了下名取清之聽到她喊表哥時的情景,覺得場麵過於震撼,還是不拿出來唬人了!況且要她喊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孩子哥哥,她還真有些難以啟齒。即便是藤井亞美和西村塔子兩人,她怎麼喊怎麼別扭!相反,對於簡德陽和藤井慧子,她卻是一口一個外公,外婆親親熱熱喊著。
驀地,簡安然臉色稍變,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神太郎一改嚴肅冷漠的麵部表情,裝出一付慈祥爸爸的模樣,拿著洋娃娃哄她叫爸爸,她到時該怎麼辦?喊還是不喊?
堅決不喊!老師已經是底線了。爸爸,父親之類的稱呼免談。不過,按照他的個性,應該不會逼著她改變對他的稱呼。一來未盡撫養之責;二來也拉不下那臉麵;三來他也應該清楚她的脾氣,強迫是得不到半點好處的,說不定反而會把事情弄得更僵。隻是,以後要麵對他會變得很尷尬,想到馬上要參加的鋼琴大賽,簡安然秀氣的彎眉蹙起,嘴角下垂,一絲懊惱之情隨即展露無遺。
沒留意到簡安然神色片刻間的轉化,神律子輕歎口氣,眼含感傷的說道:“清之是名取家的長子嫡孫。不過,那孩子因為前幾年生病住院的緣故,在家裏漸漸不被重視……到最近,除了他母親偶爾會去醫院看他外,其他的家人基本不再涉足醫院。孩子,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得你的同情心。而是因為你是這幾年唯一個能走進清之那孩子心的人。”
簡安然若有所悟的目光瞥過難掩內心傷感的神律子,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第一次見到名取清之的情景。忘不了他周身縈繞的清冷氣息,清澈明淨的眸子,如同晨間露水滴落般的純淨嗓音。原來那孩子內心隱藏的寂寞並不比她淺,或許比她更深。
“我和名取君是朋友,常去醫院探望他是應該。”
她的回答不顯山不露水,沒有一絲一毫曖昧的成分。
簡安然隱約覺察到,神律子拜托似乎並不單純,裏麵應該包含著其他複雜的成分。而這種帶著善意的自以為是的撮合舉動,是現在一心一意為鋼琴大賽作準備的她敬謝不絕的。已經定下既定目標的她,著實沒工夫陪這些大人們玩小兒女之間過家家的遊戲。她可不是那些偶人,可以任由人擺弄著玩。
即使她很羨慕,並憧憬著擁有一份像簡德陽和藤井慧子一樣相知相許的情感,但並不意味著她會聽憑長輩們的安排,和他們認為不錯的對象牽手一生!
她簡安然想要的,會靠自己的手,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