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我給你打電話,再見。"我朝門外走了。我猜想我不可能走得了。

果然她光著身子下了床,把我擋住了:"瓶蓋兒還蓋著,你出不去。"

我返身坐在床上,看她。她光潔的身子在月光裏真像一隻優美的瓶子。

她滿意地笑了笑。

我突然說:"你再衝個澡好嗎?"

她想了一下,說:"你等我啊。"

然後,她再一次走進了衛生間。

我把那根滅了的蠟燭點著,靜靜等她。我要再做一次實驗。

她很快就出來了。她剛一露頭,第二根蠟燭"忽"地又滅了。

我的心猛烈地跳起來,說了一句:"我也衝個澡啊。"然後一頭鑽進了衛生間,把門鎖了。

我一邊三心二意地衝澡,一邊在苦思冥想---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出來時,她正在地上悠閑地砸著那些瓶子,滿地都是碎玻璃。那聲音讓人聽覺疼痛:"啪!啪!啪!。。。。。。"

我說:"你幹什麼?"

她見我出來了,就站起身,拿過一瓶威士忌,說:"來,我們把這瓶酒喝完。"

"我不會喝酒。"

"你看,我的收藏品又少了許多,需要補充瓶子。"

我拿起我的手機,說:"你等一下,我出去給太太打個電話。"

她說:"你去吧。"

我拿起電話走了出去。

外麵沒有一個人,隻有那些燈籠還幽幽地亮著。

風很冷。我裹緊了薄薄的衣服。

我有點後悔了。在千載難逢的千禧之夜,在百年不遇的世紀之夜,我怎麼跑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

寺裏的鍾聲響了,"當---當---當---"

我知道這一刻就是跨世紀了。

我不激動,不悲傷,沒有任何感想。我隻是想,這個女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我不想再跟她一起鬼話連篇,我早煩透了。

但是,我沒有勇氣撕破臉皮,堅決地離開她,那樣做一定會有可怕的後果。盡管我也不知道那後果是什麼。

我出來並不想打電話,我是想找到她的車,看看車牌。

我想知道她來自哪個地區。

她太縹緲了,我要抓住她一點什麼東西,哪怕是一個衣角。

我在漆黑的寂靜的寺廟裏穿行。一隻不吉利的蝙蝠差點撞到我的眼睛上。我猜它就是翅膀刮在什麼"閣"窗子上的那隻。

找了好半天,我終於在山門外看見了一輛車。

那是一輛不知什麼牌子的車,樣式很怪。它在黑暗中停放著,車窗裏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