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投蘭若俠客除凶(1 / 3)

詩曰:

山頭禪室掛僧衣,窗外無人谿鳥飛。

黃昏半在山下路,卻聽鍾聲連翠微。

右《過初池》

說那喚生的,果是何人?乃青蓮庵寂如長老也。錢生去心如箭,隻在馬上拱手。那寂如長老隨上裏許,殷殷相懇道:“茅茨咫尺,請告一茶。”錢生感其意切,跳下雕鞍。寂如合掌,錢生亦整衣而揖道:“不佞行色匆匆,過承上人見屈,浮生有幾,願偷半日之閑,但不知此去寶刹,還有多少路程。”寂如以手指道:“過了小橋,前麵竹林之內,便是荒居。”遂攜手同行。

不及半裏已到庵前。門扉之外一泓碧水,桃柳成行,扉上一聯是摘唐人詩內“山光悅鳥性,禪影空人心”之句,字劃遒勁,即範公所書也。進入庵門,但見曲徑清幽,朱欄窈窕,蓮座邊貝葉閑披,寶鼎中香煙遙散,好一個精雅禪室。有昔賢詩為證。詩曰:

不知香積寺,數裏入雲峰。

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鍾。

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鬆。

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

那庵內有一老僧曰智直者,寂如之師也,寂如以下又有寂通、寂照,頭陀法雲共有五個,唯寂如是揚州人氏,少習儒書,中年披剃。當下請生進去與智真等一一相見畢,然後邀入方丈告茶。茶畢,又請入自己臥房,但見琴掛壁邊,佛懸窗左,紙帳竹床,事事清雅。智真長老忙令寂通剪蔬治齋。錢生以眾僧禮意綢繆,隻得從容坐下。

常言道:“趨財奉富,莫如浮屠。”有錢施舍,便是施主檀越;滿麵笑容,殷勤接待。你若無錢施與,他便情意淡薄,相知的也不相知了。自己化緣,則雲僧來看佛麵;若俗家吃了他一茶一果,雖以數信奉酬,心猶未足。當日寂如與生,不過泛然一麵,相知甚疏,為何這等倍常款接?隻為範太守所許裝佛之銀,未曾見付,他以錢生與範公年家契厚,欲煩吹噓之力,所以極意奉承。

須臾齋畢,寂如談起心事,相求轉促,錢生道:“極該遵命,奈有東昌之往,歸期尚遠。吾師便中入城,何不自往索之。”寂如聽說,一片趨奉之心,頓然厭冷,錢生亦即起身作別。不期紫蕭登廁,智真又拉生到後邊靜室,瞻禮那新塑的送子觀音,頭陀法雲,獨向齋堂收拾。見了皮匣,傭手一提,覺道沉重有物,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疾忙招喚寂如,附耳私語。寂如笑而不言。

你道那法雲,果是何等樣人?原來是個山東響馬。俗家姓伍名彪,與寂如為中表弟兄。半年前,官兵追捕甚急,暫向空門隱避。若論其謀命劫財,也不知做了幾千百遭,雖幸漏網,怎奈凶性不改。隻為錢生合當晦氣,被他見了皮匣,驟懷著不良之念,故喚寂如商議。誰知寂如又是佛口蛇心,極貪極毒,初時假意不肯。法雲道:“吾兄塑這一尊觀音,僅僅百金耳,乃沿門募化,舌敝口於,不知走了多少腳步,今財物自送上門,反棄而不恥,難為智矣。”寂如道:“隻是害他二命,予心不忍。”法雲道:“隻消多誦幾卷經文,超度他速生陽世,便可以功罪相準了。”寂如道:“南無阿彌陀佛,但憑吾弟主意。”於是瞞了智真,又與寂照、寂通約會停當。等待錢生要行,寂如抵死相留。錢生道:“多謝上人厚愛,敢不少住。但小生此往,急欲尋一故人,容俟異日返轡,再聆揮塵。”

寂如又問:“尊友為誰?”錢生道:“是江湖上一位異人,喚做申屠丈。”那寂如最有機智,探了口氣,便哄生道:“居士何不蚤說?那申屠丈向與貧衲至交,隻在早晚,準來會過,方到東昌。居士既要見他,但須留在敝庵,何必崎嶇程路?”錢生信以為實,忙令紫蕭,取銀發回牲口。紫蕭打開銀包,約有十餘兩碎銀。寂如瞧見,轉覺動火,一麵著人整治精潔素肴,開了一壇隔年陳酒,一麵取出自己在撰的打油詩句,向生請政。其詩不能備載,姑錄一二,以為笑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