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果然是個好姑娘。”這是一個異常低沉的聲音，光是聽到就能想象到對方的眉眼如今恰恰是帶著絲絲的寒意，丹鳳眼拉的細長，或是整個人都顯得慵懶，倚在長凳上輕輕地笑。
“為什麼？”我故作鎮定地瞪著那人的身影幾眼，卻越發地感到寒顫，不僅僅是為了此刻的氣氛所致，更多的是此人的藐視。無視於人命的卑賤。
周之諾攏了眉頭，看著周圍的寂靜，忽然歎了歎氣：“朕本以為放你在這皇宮之中，必能抹去你的銳氣，不在乎。”如此說著，隨手就將手中的玉珠扔到地上。
“阿月，何來的不在乎呢？”不在乎？是嗎？我扯開了嘴角，慢慢地漾起一朵花，如此苦澀。不在乎，又何必步步為營？咬了咬下唇，最後才慢悠悠的壓下了所有的心思。
周之諾輕輕地步下那張長椅，腳上是黃金色雕龍短靴，不高。但往往又給人一股陰霾的意味，聲音不大不少：“她跟你還真像。”
“她？”我無意於他口中的“她”是誰，卻終究還是問了出口。
周之諾笑了起來，手指淡淡地支起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目光渙散。不，這似乎穿過我的身體在想著什麼事情。或是往日的回憶？他緩慢地避開了我的視線，放開了雙手任意的垂下，眼中有著霎時的迷離。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相當怪異的語調，末尾甚至提高了音，他的笑聲中夾雜著肆無忌憚。
是誰？
肆無忌憚？這對於一個小小宮女，或是小小的江湖人物，是幸還是禍呢？我閉上了雙眼，斂起那隨意猜測的念頭，不吭聲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如此，便放棄了？”鼻尖處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地劃過，一點一點的，濃鬱的龍蜒味充斥著我的周圍，我睜開雙眼，整整一張俊臉橫跨在我的麵前，瞪著極大的雙眼，粗粗的眉毛，脖子處不停地滴著血。這是個陌生人。頓時一驚，往後退了幾步，難以自信地瞧了瞧那處笑得開朗的周之諾。
一滴，兩滴……..我默默地數著濺在地上的血，心中百般滋味交錯。
“阿月，要不要猜猜這是誰？”周之諾忽然收斂了笑意，烏黑的瞳孔仿若結了一串冰渣，用一種不可言語的神情擰著我。
“陌生人。”周之諾轉了轉臉，那抹深沉就如輕煙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了。我覺得心裏燒灼的慌，仿佛眼前的這人如魔怔般，瞬間被雷劈了似的驚愕。
“要麼是敵人，要麼是部下。阿月覺得呢？”他烏黑的瞳孔裏閃著細微的光芒，澄澈如水。
我踉罉了一下，顯得極為狼狽，看著對麵那個熟悉到幾乎深入骨子裏的人，想到他曾細心在我耳邊攏了頭發，在我受傷時親自煎藥，抑或是我想觀賞那洛陽的牡丹，連夜趕至隻為那朵嬌弱的花蕾，如今竟硬生生地站在我的麵前徹底斬斷自身情感。
“阿月還是那句，這輩子大抵便是如此，何妨不順順自個心意呢。”我抬起了頭，對上了他那探究的眼神，忽略那眼中所深藏的迷惑。
“原來如此。”他微微側頭，看著我一臉的平靜：“原來，阿月的一輩子便是用別人的幸福所促成的。”
我一怔，將身子挺得筆直。“阿月不明白。”
他捂住額頭，透過指尖微微的光芒斜睨著我：“朕還以為，阿月如此愚笨。沒想到，這局中自是有局。阿月，是個好姑娘。”他扔下了手中那人頭，移動地腳步再次倚上了那張長椅。砰的一聲，那人頭隨之滾動著，幾處周轉，停留在我的麵前，也許是塵土的緣故，那人臉不若之前所涉及的憎惡，倒是有幾分可憐。
“這局本就是皇上所開始的，阿月不過是借花敬佛而已。”沐花的陪嫁宮女，劉伶的一次次邀請，彩蝶軒的那次驚險，這連環計，可不是人人都適用的？隻是這次，他大抵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一個小小奴才而已，值得你這般？”對於他的話，我隻是低眉立在那兒，心思百轉，隻是沒有料到周之諾也知道，終究還是歎了歎氣。
“順水推舟。”這次早在書卷之中出現過無數遍，奈何今日終於知道它的威力。本以為是劉伶周圍的人，而尚垠，算得上是出乎意料的人。
周之諾並沒有答應，隻是盯著我，眼神之中慢慢滲透著落寞：“原來，你還是這樣。”
“狗皇帝，拿命來。”還沒等到我明白他的意思時，從上梁處突然跳下了一位男人，身穿黑衣，手中握劍橫跨而下，神情獰惡，但語氣中處處顯著興奮。當他的視線觸及靜靜躺在地上的那人頭時，悲傷逆流在空中，如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