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二年的清明時節,一場春雨過後,大地萬物蘇醒過來,世間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家家戶戶扶老攜幼外出踏春,盡情享受著難得的歡愉時光。在開封府衙的文案室裏,司馬光正在一絲不苟地整理著卷宗。自師從龐籍之後,司馬光日夜跟隨左右,深受龐籍器重,去年朝廷擢升龐籍為開封府簽判,龐籍便將司馬光招來作了文案。
“花飛競渡日,草見踏春心。”龐籍高吟著杜甫的兩句詩推門而入,見自己的愛徒紮在紙堆裏,笑道:“君實啊,屋外陽光明媚,繁花似錦,鳥雀爭鳴,少男少女都結伴出遊玩耍去也,你怎麼終日把自己鎖在這小屋子裏呢?”司馬光趨步上前,行禮道:“恩師所言甚是,學生這幾日忙於整理去年冬天以來的卷宗,竟未曾注意到外麵的大好春光。待學生把這些做完便······”司馬光還未說完,便被清脆的女聲打斷:“老先生,待你整理完啊,隻怕就又到‘草木搖落露為霜’的時節了。”一抹翠綠色閃進屋內,說話的是龐籍的女兒香蕊,此刻她正挽著父親的胳膊笑吟吟地望著司馬光。
龐籍大笑道:“君實,你看我這女兒,實在是沒有女孩子家的樣子。她呀,今早便纏著我來找你,邀你一同去春遊哩。”“爹爹!”香蕊滿臉紅暈,急切地辯駁到:“君實哥哥終日埋在屋子裏,不是讀書就是做文章,或者就是整理這些廢紙,他不愛惜自己,爹爹您也不疼惜他。”司馬光急忙說道:“謝謝香蕊妹妹關心,恩師終日勤於政務,我年紀輕輕,做得卻還不及恩師萬分之一哩,哪裏有什麼幸苦。妹妹若想踏春,我後日便抽出時間陪你去,你看怎麼樣?”“好啊,答應了可不準反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三人來到院落裏的石桌旁坐定,盡情沐浴著溫暖的陽光,這時一位差人進來,附在龐籍的耳上低語一陣。司馬光注意到龐籍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待差人退下,司馬光小心翼翼地問道:“恩師,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情嗎?”龐籍並未直接答話,而是沉吟道:“君實,你遍覽史籍,可知道漢武帝立子殺母的典故嗎?”司馬光道:“漢武帝有鑒於呂後專權禍亂之事,認為國君年少,母後少壯,容易造成女主驕縱獨斷、**難羈的局麵,所以在立昭帝後殺死了其母鉤弋夫人。我朝開國後,太祖也定下規矩明令後宮不得幹政。恩師問及此事,莫非有此禍亂之萌麼?”龐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前幾日差役拿了一人,此人乃是開封街市上有名的潑皮無賴,糾集了一幫惡奴終日裏欺行霸市,百姓受其苦很深,但懾於其淫威一直不敢舉報,官府也未曾追究過。老夫到任後,對此等惡人焉有不管的道理,便秘密查辦,如今證據確鑿,鐵案如山,便令手下將其拘捕起來。”司馬光道:“學生也聽說過此人,喚作尚天壽。據傳言這個狂徒對外號稱自家堂姊在宮中服侍聖上,他給自己起了個諢名叫‘通天手’。恩師將此人拿辦,百姓必定人人拍手稱快。”龐籍苦笑一下,搖搖頭道:“隻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方才宮中來了一內侍,傳話說皇上已經知道這個案子了,又說尚美人囑咐老夫務必公正辦案,不可冤枉良善,製造冤獄。”香蕊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又是皇上又是尚美人,到底是奉了誰的旨意?哼,還不是含糊其辭、狐假虎威哩。爹爹不如先抓住那內侍拷打一番,皇上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管這等醃臢無賴呢。定是他假傳聖旨、混淆視聽。”香蕊一口氣不歇吐出這一大串話來,臉皮漲得通紅,嘟著小嘴,甚是可愛。龐籍和司馬光相視而笑,香蕊自知失口,先難為情起來。不料司馬光卻道:“恩師,我看香蕊妹妹這個辦法倒是正解呢。”見老師和香蕊都疑惑地盯著自己,司馬光淺淺一笑,對二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解說了一遍,二人拊掌大笑,直道:“真是好主意,如此可以一石三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