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淩似是自言自語,“伉儷情深,昭媛是妾侍,怎能與朕是伉儷夫妻,真真是笑話了。”說著向我道,“若真選了這個字給她做封號,隻怕傳出去文武百官也要指責朕太過寵幸嬖妾了。”他想了想,對李長道,“告訴內務府去,這幾個字都不好,再選了好的來。”

我微微笑著道:“其實何必內務府忙,安妹妹一向最得聖心,皇上指一個字給她做封號,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玄淩隨手取了蓮葉羹喝了一口,道:“一時間叫朕想一個,朕還真想不出來。嬛嬛,你與容兒相識最久,不如幫朕想一個合適的吧。”

我托腮道:“這樣的事臣妾怎敢做主呢,還是皇上聖裁吧。”

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朕給了你協理六宮的大權,這有什麼不行的。而且從前貞貴嬪的封號你也起得極好。”說著把筆交到我手中,“你寫一個來看看,若真不好,朕再幫你改就是。”

我略略思量,寫了一個極大的“鸝”字,笑著側頭問他,“好不好?”

他略皺了皺眉,道:“鸝?”

我點頭,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的流蘇輕輕打在耳邊,涼涼的似四月裏的小雨,我柔聲道:“能歌善舞,性情又像黃鸝一樣和順,是安妹妹最大的長處。而且黃鸝,亦是兩情繾綣的鳥兒啊,這般樣樣周全,就像安妹妹為人一樣,真真是難得的。”

李長在一邊順口道:“奴才聽說黃鸝一胎四卵,正合安昭媛如今有孕,多子多福呢。”

我盈盈淺笑,“春和景明,鸝鳴清脆,應時又應景,與安妹妹是再相配不過了。”

玄淩神色一動,我知道他已被打動,果然他笑道:“這樣說來的確是極好的。”說著看李長,“去傳旨吧,再請皇後定個吉期。”

李長回稟道:“皇後娘娘頭風又發作了,隻怕起身不得呢。”

我想了想道:“皇上不如先把名分給了安妹妹,至於冊封嘉禮麼,等皇後好些再定也不遲啊。”我仿佛不經意一般道,“隻是內務府這幾個奴才真不中用,做慣了的事擬個封號而已,也那麼不上心,這等小事都要勞煩皇上。”

玄淩略一沉吟,眉頭輕輕一蹙。

我笑語盈盈,“四郎很喜歡嬛嬛所提的‘鸝’字麼?”我忍下心頭的冷毒,化作唇邊莞爾一笑,“咱們大周在帝王尊君諱上不甚避諱,譬如皇上輩分從玄,名字隻把從前的三點水改為兩點水,其餘王爺則不做改動,既示兄弟親厚亦不失尊卑上下之分。”

玄淩唇際含笑,眼中卻頗有不解之色。我低頭,微微紅了臉龐,“四郎莫怪嬛嬛小氣。”

他語氣溫婉若春水,“怎麼了?”

我別過頭,宛然有憂傷的神情,鬢角的明珠沙沙滑過臉龐,別有明華照耀。我輕輕籲了一口氣道:“皇上待鸝妃極好,臣妾是很欣慰的。嬛嬛心中總覺得四郎與鸝妃妹妹是姻緣天定,不然如何鸝妃陪伴十餘年,從不與四郎臉紅過一次?連四郎與妹妹的名字——四郎名中有一淩字,鸝妃妹妹名中亦有一陵字,雖則音同字不同,到底也顯得四郎與妹妹情分深切,嬛嬛終究是旁人了。”我淒婉一笑,“或者該喚皇上為四郎的人是鸝妃而非臣妾。”

他起身,握住我冰涼的指尖,溫柔凝睇於我,“你是真心在意?”

我舉眸坦然望著他,幽幽道:“或許嬛嬛不該如此在意。隻是若非四郎真心待我多年,即便為顧忌身份尊榮,嬛嬛也必不會將此言出之於口。”我低頭,盈盈拜倒,“請皇上寬恕臣妾嫉妒不容之心。”

他的懷抱溫柔而有力,攏我於懷,“你我當殿是君臣,無人處是夫妻,旁人如何與你相比。”他低一低聲,“朕雖不計較這些,然而為尊者諱也是應當的。何況,朕如何舍得與你生分了。”

他喚李長,“去傳旨六宮。朕賜安昭媛名為鸝容,冊為正二品鸝妃,告訴她今日不必來謝恩了。”

我伏在玄淩懷中,無聲無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