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陰雲密布層疊,沉雷在雲層裏滾動。?
釘子戳在裏弄裏瞪著天上的雲層,直到幾個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他被砸得眯了一下眼,然後繼續瞪眼。他以一個軍人的姿態釘在那裏,在一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眼裏,所有人都是假想敵。?
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晃了過來,無事生非地在釘子身邊挨、擦、碰、撞……撞到釘子身上的人幾乎都被彈跌,惱怒地拔刀。?
釘子在刀還沒刺過來時就伸手把刀拿了過來,一手用了兩個指頭,刀斷了。?
混混們見釘子不是善茬兒,明智地決定走人。?
盧戡、劉仲達、釘子的弟弟三人走進裏弄,看到那群混混不懷好意的眼神,下意識地遮護著第四個人。那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中年男人,平常得警惕如釘子也不會去多看他一眼。?
釘子往旁邊閃了閃,讓出條路,這就算他對自己人。?
釘子的弟弟和劉仲達過去了,但盧戡過去時停下看了看他:“你老弟放鬆點好不好?這是淪陷區,新四軍那套收起來。”?
於是釘子放鬆。放鬆就是把像在打架的站姿換成準備打架的站姿。?
盧戡苦笑,並且向那中年男人介紹:“釘子。人手緊,剛調來。釘子,這是客人。”?
從盧戡語氣上的著重釘子非常明白“客人”是稱謂而非身份,需要例外了,於是他點點頭表示重視,並且慎重地重複了那兩個字:“客人。”?
客人笑著摸摸釘子的肩:“好一顆釘子,可是下雨不打傘要淋出鏽的。”?
“撐得住。”釘子一臉的剛毅。?
盧戡忍俊不禁:“撐得住?美得你?他是說你這種天不打傘也太引人注目了!撐你個豬蹄膀……”?
釘子隻好沉默,沉默中又“瞪”著那幾個家夥如瞪另類,直到他們在自己看守的門裏隱沒。?
門輕響了一聲,韓馥拿著一把傘出來,釘子臉上總算浮現一絲溫柔的笑容。就是因為這個溫和又俏皮的女人,釘子才願意從真正的戰場轉到這個隱晦深沉得他不太適應的戰場。盡管他們一天說不了幾句話,但這裏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經訂婚。?
韓馥把傘遞到他的手上,卻在釘子已經拿穩傘之後仍沒放手。?
“不要,在站崗。”?
“站崗?”韓馥做了個鬼臉,“又挨罵了吧?”?
釘子筆直地站著:“撐得住。”?
韓馥深情地看著釘子笑了笑,轉身進屋。?
釘子的腳下濺著雨塵。他守護的院落在陳設和結構上像是一個富裕的市民之家,有幾進院子、天井,迂回更多一些,四通八達的門更多一些。?
盧戡引著他的“客人”走向最裏層,他們盡可能不給那些各司其職的人們帶來幹擾,但盧戡注意著“客人”的反應,他很在意後者對此地的看法。盧戡來到最裏層的書房時摁動了某處機關,一個暗門顯現出來,進去的是盧戡、客人、釘子的弟弟、劉仲達和韓馥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