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1 / 2)

旭日東升。?

那個破破爛爛的調度站戒備森嚴,搜尋卅四的軍統顯然把這裏當做了臨時指揮所。一列火車的某節車廂外斜貼著一條凶神惡煞似的標語:擅入者死。?

搜索線一直鋪到淪陷區邊緣,封鎖了所有的鐵路和道路,也監視了西安的所有共黨分子,卻沒發現他們任何人有和目標聯係過的跡象。現在軍統已聯係華北站、華東站和上海站一起處理,並把搜索目標擴大到包括軍車在內的所有車輛,也可以隨時讓一列火車停下來接受檢查,他們甚至還找了二十多個可疑的目標。可事情毫無進展。?

軍統西安組頭目心煩意亂地翻看著地圖,朔風把地圖吹得蓋在他的臉上,他狂躁地撕扯著。他比誰都清楚,湖藍要想殺人,連尚方寶劍都用不著,拿把菜刀砍死你,那菜刀就是尚方的菜刀。?

湖藍、果綠還有幾名軍統幹將從西北大飯店裏出來,手下把馬牽了過來,馬上幹糧槍支彈藥齊備,他們看起來好像又要做天星幫去打家劫舍。?

湖藍看了一眼果綠,果綠向長街盡頭的軍營走去。?

零早已經起來了,坐在通鋪上,沐浴著窗欞裏透進的晨光。他回味著湖藍在和果綠附耳時的那一下變色,此時那是他唯一的快樂源泉:“你是不是到了上海?現在你終於讓這些事情有了價值。”?

阿手走了進來,他對零比從前多了加倍的畏懼和戒心,腰彎得很低:“老爺,那些老爺們請你出去,他們說你該上路了。”?

“你現在知道我是共產黨了,共產黨沒有老爺。”零起身從窗欞裏往外看了一下,湖藍正在馬匹跟前調校他的馬槍,看角度顯然是把阿手的店門當做他的目標。零轉向阿手,阿手忙退了出去。?

零看了看這大車鋪,連扔在鋪上的箱子他也不打算拿了。?

當湖藍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零終於從屋裏出來。湖藍看見他的第一眼便露出些好笑的神情,他比第一次見麵時更像個叫花子,除了那身破爛的西裝,零用阿手給的瓶子拎著一瓶水,那是他身上唯一的東西。?

“沒行李?”?

“身外之物。”?

湖藍笑了笑:“想得開。”?

零再沒看他,而看向軍營的方向。軍營的門大開著,軍營裏的兵也第一次排成了兩行隊形,並且全副武裝。?

街上像零第一次看見到的那樣,或室內,或室外,三三兩兩,露著械,往槍裏裝著彈,瞄著對街,自然也會瞄到經過他們的人,但不同的是,那時是軍統對中統,現在是軍統和軍隊一起對付零一個人。?

零回頭看了看湖藍,臉上有一絲嘲弄之色。?

湖藍無辜地聳聳肩:“沒辦法。鎮上最後一個共黨也要沒了,他們想送一送。”?

零又一次看了看他必須過去的方向,伴隨他的轉頭立刻聽到清脆的拉栓上彈聲。零看起來有點猶豫不決,他又看了看另一個方向,鎮外的黃土在烈日下黃得耀眼,那是他來的方向。零終於收回目光看向湖藍:“再見。”?

“肯定會再見。”?

零看了看他的馬馱子:“嗯,我看你已經做好再見的準備了。再見。”然後他走向鎮外的方向,過到鎮外便是曾經險些要了他命的兩不管,過了兩不管便是延安。?

湖藍下意識地看果綠,果綠沒有表情。湖藍轉頭看零,零不疾不徐,但是已經走出這條長街,踏上了鎮外的黃土。湖藍瞪著,火氣在心裏慢慢滋長。?

從鎮裏看去,零已經隻是黃色地平線上的一個小小人影。湖藍一動不動地看著。整個鎮子一片死寂。?

當零已經是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時,一名軍統霍然抬槍,他看湖藍,湖藍點頭。拉栓,一發七九二子彈被推入中正式步槍的彈膛。?

軍統扣動扳機。槍聲炸響了整個荒野,在這片空曠中被無限放大。?

零右腳邊的彈著點炸開。零停下,脫鞋。?

湖藍看起來很冷靜,但如果貼近他的胸腔,便能聽到粗重的喘氣聲。他看著零站在準星上,倒掉被子彈濺進鞋裏的土,繼續開步。?

退殼,彈殼落在地上。軍統再次開槍,子彈幾乎是貼著零的耳朵掠過,導致零不得不掏了耳朵,但還是連頭也沒回。?

軍統終於有點失措,他看湖藍,湖藍已經不看他了,沒有任何表示。軍統便硬著頭皮一槍槍打下去,誰讓他的槍裏有五發子彈。?

零看起來很自由散漫,用李文鼎式的步子走著。一發子彈在他左腳邊找到了彈道點。一發子彈掠著頭皮飛過,他能感覺到一綹頭發被氣浪帶得跳起,零抹平了那綹頭發。最後一發子彈給零帶來了某種困惑,那個槍手總覺得必須打到點什麼,於是敲掉了他的水瓶。又一次的玻璃飛濺,零苦惱地看了看自己再次被割傷的手,又一次他要在麵對兩不管時沒水喝了。?

湖藍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他飛身上馬,果綠一聲呼哨,本備好將和湖藍一起行動的三騎和他一起上馬,追隨在湖藍身後。湖藍一直衝到零身邊才勒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