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看著窗外,專心到湖藍很難從那個單調的神情裏尋找到什麼疑跡。卅四指揮著司機:“左邊。”?
“你肯定嗎?”湖藍問。?
“慢慢想慢慢想就想起來了。”卅四犯著嘀咕,敲著腦門,碎碎念著。?
“共黨就是這樣辦事的?你帶著那麼重要的東西,也沒個人接應?倒像個鄉下人走親戚,挨門挨戶地認?”?
“鬼子是殘忍的,我們要謹慎啊。”?
“不要指著和尚罵禿子,你明知道怎麼回事。”?
“我出門前就跟同誌們說了,你們不用接應我了,統一戰線上的同誌會照顧我的。”他細心地向湖藍講解,“就是你這樣的同誌……右拐右拐!”?
車隊停了下來,那個路早駛過了,尾車頂在卅四說要拐的路口。?
湖藍有些生氣:“不早說!”?
“你總說我呀!害我分心!”?
湖藍氣結無語,車隊挨挨擦擦地倒回卅四所說的那個路口。?
卅四成功地把車隊帶進了一條狹窄到沒有前路的弄堂裏。卅四看著那條死路,表情跟做夢差不多:“怎麼就沒有路了呢?我記得以前是有路的。”?
湖藍掃了一遍外邊糟亂的弄堂,再度把目光盯死了卅四:“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卅四忽然笑逐顏開:“想起來了!鬼子是殘忍的,我們要謹慎!是統一戰線的同誌把這裏變成了此路不通!往前開!”?
往前開,在弄堂與弄堂的一線天之間終於現出了天空的縫隙。車隊繼續駛進。駛不了多遠,終於在卅四的招手示意下停止。一扇厚重的高且窄的門,狹小的窗戶,讓人覺得住在裏邊的人一定是心理上有些閉塞,且沒有安全感。“這裏了。可找到了!”卅四表功似的向湖藍一笑。?
湖藍陰鬱地坐著:“玩笑開夠了嗎?”?
“孩子,不是玩笑。就算共黨真是把腦袋係在褲腰上過日子,也不會拿人命鋪路,鋪到這裏來開這麼個玩笑。”卅四偶爾的認真和沉重總是毫無先兆地突發,但都是真正的認真和沉重。?
“那你何不去敲開門,我們和裏邊住的人聊聊。”湖藍的微笑像是獰笑。?
“我不敢。”卅四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敲那門……我怕裏邊給我來上一槍。”?
湖藍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重重地打開車門,走向那扇門,拿手杖狠狠地砸門,然後踢上了一腳:“開門!你們的秘密基地就被人當菜市場!我是湖藍!”湖藍轉身看著車裏的卅四,卅四正微笑著向他點頭以示讚揚。?
門緩緩地開了,橙黃陰鬱地站在門裏,身後是一字排開的幾支槍口。橙黃的陰鬱和身後的幾支槍口所對的目標隻有一個,那是對著車裏微笑的卅四。?
屋裏,天井,窗口,到處閃動著人影和槍口,那是足夠對付一場強襲的火力。?
死寂,沉默,冷場,除了卅四的微笑和湖藍的憤怒,似乎所有人都頗為難堪。?
湖藍轉頭看一眼橙黃和他身後的槍口:“如果那玩意有用,我早亮出來了。還用你嗎?”這如同一個號令,所有的槍口都消失了。?
湖藍歎了口氣,跺掉腳上的雨水,陰沉著臉,甩下了仍在門外慢慢騰騰的卅四,徑直走進了這處靛青經營的據點。?
靛青從天井裏跑過來,看見湖藍,立刻大禍臨頭地站住:“湖藍……我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劫先生會知道的。”湖藍陰冷地說。?
靛青本來就陰雲密布的臉更加死相上頭,他瞪著這時剛進門的卅四,老家夥重傷在身,磨磨蹭蹭,他很想送卅四一匣子彈。?
湖藍說:“扶他,小心輕放,老家夥是貴重物品,還有傷在身,我估計他是快要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