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奇剛睡下沒多久,趙州便來了,當時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大約是來找我的,我隻能從病床邊起身,小聲對易晉說了句:“我出去一下。”
易晉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管他,便轉身朝著趙州走了過去,到達他麵前後,趙州神情憔悴得非常厲害,他聲音甚至有點沙啞,他說:“我沒別的事,我就來看看小奇怎麼樣了。”
我說:“已經脫離危險了。”
趙州下意識遲疑的說了句:“沒事、沒事就好。”
我想了想問:“你媽……那邊。”
我問出這句話,我就後了悔,果然下一秒趙州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就紅了,裏麵全都是悲傷之意,可他仍舊在控製自己情緒說:“昨天警方那邊已經通知我們接屍體回去,我已經喊了殯葬車,帶回N市了。”
我有點說不出話來,應該說是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同樣很悲傷的看向趙州,過了良久,趙州用手擦了一下臉上並不存在眼淚,有點慌張說:“好了,不和你多說,我們先回去了,祝小奇也早日康複。”
他沒有再看我,轉身就走,我看著瘦弱的背影,匆匆朝走廊那端走去,我在他身後喊了句:“趙州!”
他停下了腳步,回頭來看我,之前偽裝好的正常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臉上全是眼淚看向我,我很少看見過趙州哭過,當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他也不曾和我掉過一滴眼淚,這是第一次,臉上的悲傷藏都藏不住。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喊住他,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才朝他一步一步走去到達了他麵前,我剛遞了一張紙巾給他,趙州極力繃住的情緒,終於在我那個動作後決了堤,他伸出手將我摟在了懷裏,忽然大哭了出來。
他哭著說:“小樊,是我害了他,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害了她。”
我就那樣被他抱著,沒有說話,更沒有推開他,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這場悲劇,也是由我造成的,如果不那麼自私,一早就和趙州跟他媽坦白,小奇不是他們趙家的血脈,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雖然趙州沒有責怪我的半分意思,可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欠他的。
趙州在我懷裏哭了很久,趙薇湄便到了,挺著個大肚子,差不多七個月了,整個人行動都有些不方便,在她看到我和趙州相擁著時,她本來朝這邊走過來的腳步下意識停了下來。
雖然我和趙州還是朋友,自認為這樣的動作並不存在什麼,可我還是推了推趙州。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感應到我的動作後,便鬆開了我。
他沙啞著聲音說:“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我說:“沒事,我們是朋友。”想了想,我又提醒了他一句:“你妻子……在後麵等你。”
趙州聽到我這句話後,身體頓了一下,回頭去看,我果然發現趙薇湄正站在那裏,捂著肚子看向他,趙州臉上沒有慌亂,轉過頭後,便對我說了句:“那我現走了。”
我點了點頭,趙州沒再多話,朝著趙薇湄走了過去,可到達她麵前後,趙薇湄抬手便給了趙州一巴掌,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她氣到幾乎在顫抖的手,而趙州在硬生生受了她這一巴掌後,也沒有反應,還低聲回了一句:“回去吧。”
趙薇湄提高音量說:“回什麼去?想方設法跑來前妻這裏裝可憐,裝悲傷,不好好表演一番,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媽?還有趙州,你別忘了,你這一切全都是你自找的,誰讓你裝老好人,現在好了,兒子是別人的,自己的媽也被死了,你這老好人倒是一路裝到底啊?”
對於趙薇湄尖銳的言語,趙州沒有回他一句,隻是說了句:“說夠了沒有,受夠了就走吧。”
他從趙薇湄身邊擦身而過後,像是失去靈魂了一般,無意識的朝醫院走廊的電梯走去,趙薇湄沒想到自己的話趙州一點反應都沒有,衝上去對著他後背就是狠狠的一捶,她情緒激動說:“你怎麼不也給我去死!”
趙州幾乎要被她捶得摔倒了,他踉蹌了一下,又竭力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再理會趙薇湄的無理取鬧,眼神空洞的繼續朝前走著。
等他們走遠後,最終消失在電梯門口,我才轉身想要進病房,可誰知道易晉卻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正看向我。
我想了幾秒,才說:“剛才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就算離婚了,可還是朋友,所以安慰安慰了他。”
易晉倒也沒有生氣,還笑得溫和說:“走吧,先進去。”說完,便抬手將我扣在了懷裏,帶著我一同朝病房內走去,我也沒有掙紮,隻是很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
小奇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因為那輛大巴車翻在了山下,猶豫救援人員及時趕到,所以當時隻是壓斷了腿,腦袋有些腦震蕩其餘沒有多大的問題,而趙州他媽就不同了,當時翻車的時候,她媽因為暈車在車內走動緩解,車子翻下去那瞬間,她整個人被拋了出去,人從車尾直接甩到了車前,車子滾落後,當時就就死了,等救援人員趕到,沒有一點還活著的生命體征。
山坡雖然不高,一車的人,還是死了十幾個。
這件意外事故,小奇看上去是老天保佑,可兩次車禍事件,給他幼小的心造成了機會嚴重的傷害,身體雖然漸漸好轉了起來,人卻變得愛哭,暴躁,吵鬧,甚至是剛睡下一個小時就會驚醒,大叫哭大叫。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天,易晉就覺得不對勁,等小奇身體穩定得差不多後,因為這裏的醫療水平有限,便立馬給小奇辦理了轉院手續,轉院那天,小奇是被易晉從醫院裏抱出來的,抱出來的過程一直在哭鬧,抓打著易晉,一時哭著要媽媽,一時又哭著要爸爸,最後又喊著奶奶,哭得整張小臉都是青筋暴起。
我跟在易晉身邊,擔憂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到上了車,一旁的心理醫生用了幾個小玩具轉移了一下小奇的注意力,小奇這才平複下吵鬧,人有些疲憊的靠在易晉懷裏睡了過去。
車內也終於恢複了安靜,我坐在那裏看著易晉懷中小奇左包紮,又包紮的腿,以及他白嫩的小手上數十個刺眼的針眼,我的心像是被人丟入滾燙的油鍋內,反複的有油炸。
車子在路上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個小時,這才到了N市,轉院的手續以及小奇在那場事故中的身份,一直都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可誰知道,在送入醫院時門口還是圍了很多記者。
易晉將懷裏的小奇小心翼翼抱在懷裏,我整個人在刺眼的燈光下縮在了他身旁,他一邊護著我,一邊抱著小奇,兩邊是保鏢的開路,這才勉勉強強進入了醫院大廳。
最後還是走的餓特殊通道,小奇很快便被安排進了病房。
這麼久的長途跋涉,以及擔驚受怕,在我坐在病房內的沙發上那一刻,我整個人便垮在那裏,有些說不出話來。
等小奇一切都安排得妥當後,易晉才來病房,見我垮在了沙發上,雙眼紅腫的模樣,他走了上來,一把將我了摟在了懷裏。
我整個人疲憊不堪的縮在了他胸口,易晉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一邊抱著我,一遍低聲細語的安撫我說:“醫生說隻是心理的急性創傷,不會有多大問題,別怕。”
我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易晉,我知道他說的這些話隻不過是在安慰我,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疾病都很好治,唯獨心理問題,不僅費時,還一時半會看不到成效。
我沒有說話,隻是有些崩潰的緊貼著他胸口,眼裏的熱流將他衣服打濕了一片,他感覺到我在害怕,便不斷親吻著我頭發聲音略帶沙啞的說:“樊樊,冷靜點。”
於曼婷帶著醫生站在門外好一會兒,這才敲了敲門,低聲說:“易總,陳教授來了。”
易晉用毯子將我發涼的身體包好後,才對於曼婷說:“進來吧。”
於曼婷這才帶著醫生走了進來,將醫生請在沙發上坐下後,才去茶水間準備茶水。
那醫生是剛從治療室出來的,他對易晉彙報了現在小奇的情況,他說:“孩子的心理疾病是個大問題,兩次車禍,而且車禍的時間相隔這麼短,造成他的心理創傷可想而知,大多會導致自閉,不愛說話,甚至是智力退化,我所說的幾個可能發生的機率都很大,不過易先生,您的妹妹不用太過傷心,目前這種心理疾病治愈率很高,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可能治療的過程要緩慢一點。”
易晉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對說:“麻煩您盡快安排後續的治療,孩子的病,我並不要求多久看到成效,但結果能夠是以根治為目的。”
那醫生對於易晉的話,低聲說:“您放心,我會盡力而為。”
易晉:“嗯。”了一聲,之後兩人還聊了一些別的,大多都是以小奇的目前的情況為主,差不多半個小時,從小奇失蹤後,便一直擔憂的老爺子聞訊趕了過來。
於曼婷將老爺子請進來,也沒有放開我的打算,依舊將我環在懷裏,我掙紮了兩下,是劇烈的掙紮了兩下,易晉幹脆低聲在我耳邊威脅了一句:“別讓我現在就和老爺子坦白,小奇到底是誰的孩子。”
我不敢再掙紮了,隻能裝成暈過去的模樣,昏睡在易晉懷中,沒敢抬頭看老爺子一眼。
好在老爺子擔憂著小奇,沒注意這麼多,一來便是問醫生小奇的情況,病情極其的複雜,就光描述讓老爺子聽明白,就用了半個小時。
當老爺子了解完全部過程後,語氣裏全都是擔心對醫生哀求著說:“醫生,孩子現在還小,無論如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們易家都是願意配合,求您務必要把孩子治好啊,這個孩子太可憐了,他才六歲就遇到了兩次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