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萬物皆暖,正是尋幽覓勝的好時機。安徽有座佛教名山九華山,乃當年地藏菩薩修行之所,素有“東南第一山”之稱,其中曉日、晚霞、雲海、佛光等勝景最是讓人心神俱醉,無愧第一美譽。
九華山此時也是遊人如織,十分熱鬧。其中有一個年輕人,叫做雲照夕,來自洞庭湖畔憂樂之地,數代書香,現就讀於嶽麓山下千年學府,此回趁著五一假期,專門到九華山來看曉日與佛光,奈何連日陰雨,他在這裏呆了三天,未能得便。
這天下午,天氣預報發布最新消息說次日天會放晴,雲照夕大喜之下,連忙趕到天台峰上,準備夜宿天台寺,趕早起來迎接天台曉日。天台峰是九華第二高峰,不到天台品位一番九華十景之一的天台曉日,那就算是白來九華一趟了。
當晚雲照夕輾轉不寐,腦海中總想些關於九華山的傳說趣事。想來想去,想到了還珠樓主奇書《蜀山劍俠傳》上來。這部書洋洋灑灑數百萬言,雲照夕前後斷續,基本算是看得完整了,書中諸多人物法寶雖然並沒記住多少,但其中那些或縱橫千裏,或遊戲四方的異客劍仙卻是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
九華山在書中也有不少描寫。峨嵋派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曾在這裏開辟了一座別府,叫做鎖雲洞,書中主角齊靈雲,齊金蟬等都在此修行過,還講到後山醉仙崖有一雙成形肉芝,雌者為馬,雄者成人,芝馬芝仙,是天地無雙的靈藥,通體白藕一般,又通人性,可愛之極。
這種神仙般的生活,總是讓人向往的,不過終究全是說書人的杜撰,虛無縹緲,毫不現實。依照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人或者可以回到過去,穿越於秦漢雄關,唐宋明月之間,雖然無稽,卻盡可談得,然而若想去到蜀山與書中主角“三英二雲”同享神仙之福,那就是天方天圓,日夜皆譚了。
如此胡思亂想了一陣,忽然聽得風戲疏竹,雨渡西窗,天氣又變,天台夜雨總朝晴,也不十分擔心,就在風雨中沉沉睡去。
沒睡多久,迷糊中有人招呼著“快起床看日出去”,雲照夕對“日出”二字最為警醒,聞言哪還有絲毫睡意,連忙起來穿好衣服,胡亂洗漱一番就出發了。
風雨早歇,天剛泛白,同好者眾,一路笑談,並不沉悶。其中有幾個少女,燈光下看來十分清純動人,雲照夕也是血氣方剛,少年英俊,正值對異性仰慕的熾烈年華,不過此時他卻全無與美女搭訕的想法,隻顧著大步趕路,想要快些趕到捧日亭好看日出。
捧日亭其實就在天台寺南,沒幾步便到了,亭旁有天台,四周懸崖峭壁,鐵柱環護,正是絕好的觀日之所,從“捧日”一詞便知端倪。
到了天台,初時還有人談笑風生,等到東方魚肚漸明,大家也就都沉靜了下來。此時太陽尚有些羞澀,不敢馬上出來與翹首企盼的眾生相見,而天台勝景,絕非僅隻曉日一樣。清早光線雖不十分明亮,也盡可感受黃山秀立,長江如帶,雲海成錦,鬆濤如訴,又有幾個星兒斜掛天外,其中妙趣,豈是言語可以說得?
不多久,東方地平線上泛起一腮紅暈,螓首娥眉,深閨夢醒,扭扭捏捏,嬌羞滿麵,一步一步拾階而上,美目微張,顧盼生輝,見得眾生仰慕,萬物含情,感應漸生,終於丹唇輕吐,笑靨流波,雲紗霧帳挑起,萬道霞光再也藏之不住,噴薄而出,天、地、人都被這霞光沐浴著,不是佛光也似佛光,接著一輪紅日破光而起,所有人都在刹那之間成了太陽的子民,人間境界,已是不同。
這時,突然有人指著朝陽喊道:“快看,菩薩!”眾人心裏一緊,都是全神貫注往東方看去,果然霞光中隱約可見一道人影,隨著日頭漸起,那人影也逐漸清晰,正是一個僧人雙手合十,盤坐在曉日之上。
“地藏菩薩顯靈啦,地藏菩薩顯靈啦!”人們激動喊著,陸續就有人跪拜下去。雲照夕雖不信菩薩真能顯靈,但眼前曆曆,分明就是一個慈眉善目菩薩的模樣,如此聖像,平生僅見。隻不過這二十年來,除了敬謝天地父母,絕無其他屈膝之舉,此時要他去膜拜一個虛無的影子,卻是不能。
那人影在霞光環繞下,越升越高,人們頂禮膜拜,耳中梵音嫋嫋,仿佛就是菩薩慈悲之聲。這時,原本氣定神閑的太陽,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亮度陡然增加數倍,蕩盡九華十萬畝雲天,織成一方巨大金箔,幕天席地,折射出世間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