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唐代大詩人杜甫,通過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深刻反映了“安史之亂”前後,大唐社會由盛轉衰的曆史史實,其作品被後世譽為“詩史”;並在藝術表現上,“轉益多師是汝師”(《戲為六絕句》其六)、承前啟後,對於前代詩歌經典、名家名作,上起《風》、《騷》、漢樂府,中有魏晉六朝,下及初、盛唐諸賢,皆加以學習承繼,被譽為“集大成”,並作為詩學楷模為後輩所效法,“子美集開詩世界”(王禹偁《日長簡仲鹹》)[ 傅璿琮等:《全宋詩》第二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737頁。],“詩家以少陵為祖”(劉克莊《跋何秀才詩禪方丈》)[ 宋·劉克莊:《後村先生大全集》,四部叢刊本,卷九十九。],“學詩者莫不以杜師”(趙蕃《石屏詩集序》)[ 宋·戴複古著,金芝山校點:《戴複古詩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326頁。],“天下以杜甫為師”(葉適《徐斯遠文集序》)[ 宋·葉適:《水心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台灣商務印書館影印,1983年版,卷十二。],下啟後世文壇詩學之諸多法門。故以其獨樹一幟的詩壇成就,和仁義篤誠之人格魅力,最終獲得“詩聖”之桂冠,並在上個世紀中葉(1962年),被世界和平理事會認定為中國古代四大“世界文化名人”(屈原、杜甫、關漢卿、曹雪芹)之一。
在杜甫身後,“到了北宋中葉,尊杜成為整個詩壇的共識”[ 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第三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2版,第78頁。];“北宋中葉以後,詩壇宗杜之風,盛況空前,詩人幾乎無一不學杜甫。因此,整個宋代詩歌的發展,從某些方麵來看,直可視為一部杜詩影響史。”[ 許總:《杜詩學發微》,南京: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34頁。] 以上諸多因素,均為兩宋時期成為杜詩學史上第一個研杜高潮期奠定了基礎。宋人治杜,在搜集與編輯杜詩、集注杜詩、杜詩編年、杜詩評點、詩話論杜等方麵的著述層出不窮,取得了諸多理論成果,有關杜甫與杜詩的“詩聖”說、“詩史”說以及“集大成”說,逐步確立並得以發揚,有宋一代文壇上,“千家注杜”、人人宗杜,蔚然成風,如北宋蔡啟所雲:“學詩者,非子美不道,雖武夫女子皆知尊異之,李太白而下殆莫與抗。”(《蔡寬夫詩話》)[ 宋·蔡啟:《蔡寬夫詩話》,《宋詩話輯佚》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99頁。] 南宋陸遊亦雲:“唐詩人最盛,名家者以百數,惟杜詩注者數家”(《施司諫注東坡詩序》)[ 宋·陸遊:《陸遊集·渭南文集》,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2106頁。];而且“宋人喜言杜詩”(《四庫全書總目·九家集注杜詩提要》)[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281頁。],對於杜詩藝術方麵的批評,亦層出不窮,特別是對杜詩的藝術風格、對仗藝術、用典藝術,乃至其藝術淵源、傳承接受及藝術成就等,均有精妙的評述和獨到的見解,成為中國古代文學批評的一大奇觀。
時至清代,又迎來了杜詩學史上繼兩宋所謂“千家注杜”時代之後的第二個研杜高潮期,湧現出了諸如王嗣奭《杜臆》、錢謙益《錢注杜詩》、黃生《杜詩說》、仇兆鼇《杜詩詳注》、浦起龍《讀杜新解》、楊倫《杜詩鏡銓》、朱鶴齡《杜工部詩集輯注》、邊連寶《杜律啟蒙》等一大批富有學術含量杜詩注本;而其中的仇兆鼇《杜詩詳注》,更以其分章析句、注釋詳盡、引證翔實,成為“集大成”的杜詩注本,這也標誌著杜詩學一躍成為了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五大“顯學”(《詩經》學、《文選》學即“選學”、《文心雕龍》學即“龍”學、杜詩學、《紅樓夢》學即“紅”學)之一。而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新時期以來,隨著全國杜甫研究會的成立,專題期刊《杜甫研究學刊》的創辦,又迎來了杜詩學史上的第三個研杜高潮期,有關杜甫思想、人格、文學觀,以及杜詩注釋、編年、題材、體裁、藝術、風格、表現手法等等各類研究論文、專著層出不窮,而且這一高潮期跨越新世紀,方興未艾,也更驗證了錢鍾書先生《中國詩與中國畫》一文所說的:“中唐以後,眾望所歸的最大詩人一直是杜甫”[ 錢鍾書:《七綴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24頁。],以及聞一多先生在《杜甫》中所論:“(杜甫)成為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大詩人,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最瑰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聞一多:《唐詩雜論》,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第14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