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極之地,有禺穀者,日落之所。與之相對者,東極之地有湯穀,日出之地也。
世皆所傳,但真正知道這禺穀所在的,實寥寥無幾。當初雲海和珊珊見落日中有一大鳥飛出,卻不知這大鳥乃太陽之精所化,其名金烏。它縱翅所向,正是雲霧之下的深淵,那禺穀所在,自然不言而喻。
雲海謀取那白頭隼王,其策雖好,卻沒料到那隼王伴侶已死,早已萌生死意,他這番設想竹籃成空,反落得他和珊珊一同掉落深淵中。此番下落,他離那崖壁足足有數丈之隔,自然無法做到上次那樣。
好在下落的時候,那崩散的隼巢中不乏一些巨木,他一手抱緊珊珊,獨驅一臂抓過一根,用力朝崖壁處戳去。以那巨木之長,雖也勉強夠著,但一抵至岩壁上,在雲海的力量之下,此木被擠壓得粉碎。雲海一臉抓過數根,無不如此。
穿過層層的雲霧,他和珊珊落下何止千丈,可底下還是繚繞一片,仿是不知底一般。雲海見數擊未成,抓過最後那根,朝懷中的珊珊道:“你且抱緊我,等下落地的時候,記得往上跳起!”說完,將那巨木立擺,妄圖落地時借它的反衝之力避免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呼呼的風聲得緊,說話已很是勉力,而珊珊躲在他懷中,耳邊同樣灌著風音,哪裏聽得見他說什麼,好不容易睜開雙目,見他身處此時,還一臉不慌亂的樣子,早已陶醉其中。
落下又不知幾千丈,透過那些雲霧,底下的視線這才慢慢地清晰起來。
一眼望去是漆黑一片,不是那連綿的丘陵,更像是一麵巨大的鏡麵,隻是在這鏡麵中間,有一點凸起之物,也不知是何。再往下百丈有餘,這才看清,那漆黑一片看似鏡麵,其實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湖,隻是這湖麵也無漣漪,仿是死寂一般,而他看到中間那點凸起之物,類似湖中心的一座小島。
雲海麵上一喜,心道,絕處逢生不外如此。
將那巨木換了個方向抓著。數息之後,身子重重地砸在那湖麵上,那湖水倒也奇怪,莫說沒起半點水花,就是他原本料想的水壓襲來也無。二人一木,竟還朝湖底下沉去。這感覺,就好像他們隻是傳過了空氣,一點阻力也沒,就連那根巨木,此刻半點浮力也無,若不是彌漫而來的湖水灌入口鼻,雲海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幕。
好在潛下數丈後,一股巨力朝他二人襲來,這才讓雲海暗暗聚好的真氣有力用武之地,他一掌接一掌地打出,看似打在水中,那被他擊中的湖水瞬間積成浮冰,繼而又被他打碎,連續數番,也不知打出了幾道真氣,手上受得傷不說,倒借此卸去了大半的力。
再者,他身著的那件金絲內甲,就能卸力作用,而他將珊珊緊緊地護在懷中,倒也沒讓那丫頭受什麼內傷。那根巨木倒有些浮力,而眼前,又往下潛下丈餘,借了此木的作用,他二人這才慢慢地浮了上來。
不過令人感到詭異的是,那根巨木漂浮在兩層水麵中間。
他記得以前在老頭那些古書中看到一段記載,書上說,“天下奇哉,斯水,其力不能勝芥,不載輕鴻,因名弱水。”
那巨木上層的黑色之水,想必就是那本古書中記載的奇水之一——弱水。
昔日他讀到這段的時候,就覺得好笑,天下還有不能載鴻毛的水,若是,可比之空氣,說不定還能懸浮空中,可惜不知它的出處,說不得以後有了機會也要去見見。
今日,他得償所願,可是好笑的是,他和珊珊墜落深淵不死,如今卻要淹死於這弱水中。
他雖能在水中潛行數百息之久,這些時間夠他抱著巨木滑行到那小島上,因為下落的時候,他已目測過,那小島離他落點也不過裏許路程,氣衰之前勉強可到。可問題是,他自不能一人獨去,珊珊那丫頭不識水性不說,如這般境地,識於不識都一樣。
事可不可為,在己不在天,說不得也要試試。
他這般想過,轉過珊珊的身體,以唇對唇,將自己憋著的那口氣大半朝她送了過去。珊珊那丫頭被那湖水入鼻,早陷入迷糊中,隱隱中隻感覺到一股氣息抵在她的兩唇上,幾道空氣入口,她情不自主地大口吸了起來。
雲海見她還有些意識,心中頓鬆,撐那股氣還未完全自她口中跑出,抓過那根巨木,將隱脈中的土行真氣都悉數打在巨木上,這種時候也不管各種真氣用的多了,會不會對自己照成傷害了。
那木頭得了此力之助,像一道利箭朝雲海瞄準的方向在水中疾速射去。雲海抱進珊珊,一手抓緊此木,一息便是數丈之遠。也不知在這黑水之下滑行了多久,雲海一道接一道的真氣打在巨木上,直到體內的土行真氣頓空,他漲紅的臉終於憋不住,也不知吃了多少口水,意識也跟著漸漸模糊起來。
直到那根巨木重重地撞在某物上麵,上麵傳來的力量這才將他震醒。他睜眼一看,巨木已抵在那島上了。他也不顧自己能堅持多久,背上珊珊,兩指抓進島石上,一步一步勉強地朝上攀去。
那島石上傳來溫熱的感覺,也不知這島何物構成,爬了數丈,這才中黑色的弱水中鑽出,他不由猛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將珊珊放在島上,不想這手剛接觸到裸露在外的島石,手上頓是傳來滾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