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預子(1 / 2)

轉眼間,那個胖小子已經六歲了,這時農村裏掀起了打工熱,預子的爹媽雙雙出去打工,預子就跟在奶奶身邊,鄉親們都叫李預子的小名,預子,據當地的鄉音,那個“子”讀“ze”,平音,一帶而過,而不像孔子老子那樣,把“子”音壓得重重的。前麵就說過,李奶奶讀過書,其實可不這麼簡單,奶奶曾經是個共產主義者,當年國內動亂時期是個典型的愛國青年和熱血分子,跟著大部隊做出許多轟轟烈烈的事,直到嫁給了安於平淡的李老頭,她的人生才得以平靜。

那時候預子還不知道什麼叫做窮,也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得已,他以為爸爸媽媽不喜歡他,就喜歡打工,其實為人父母,誰不心疼自己的小孩,誰不想親自把他們撫養成人,還不是一個不得已,為了給預子創造好一點的生活環境,隻會種莊稼的爹媽隻能選擇出去打工。小預子什麼都不懂,他覺得隻有奶奶才是跟他最親近的人,奶奶說的什麼話他都相信,奶奶最敬畏的是楊仙人,然而,他最討厭的人卻是楊仙人……

夏天的夜晚是奇妙的,夏天的夜晚是充滿幻想的。每天晚上爺爺奶奶和鄰居都會出來乘涼,兩個大竹涼床並在一起,奶奶拿把扇子一邊搖著一邊張家長王家短的鄰居聊天,預子就躺在靠在床沿的奶奶的懷裏享受著輕微的涼風和神奇的故事,那時候農村的夜空特別明朗,特別清澈,星星一眨一眨的總是容易把他拖進無限的幻想當中,那些年,是難得可貴的童年,純潔的回憶。

月影下,小預子學著書本裏的那誰綣在奶奶懷裏數天上的星星,五歲的小家夥兩位數都還數不全,卻天天嚷嚷著要看書,這種精神也隻有在讀書前才有,五道杠的精神實屬萬中無一。

民間有很多傳說,小預子喜歡指月亮,奶奶卻總是不厭其煩跟他說:“不能指月亮,這是不禮貌的,月亮生氣了要割你耳朵的”。小家夥每次聽奶奶這麼說都會緊張的把手神回來,而且還總是嘴硬說不信,但心裏擔心的要死,怕月亮真下來把他耳朵割了。都說小孩子不長記性,數完月亮數星星,割耳朵的事情全然拋到腦後了,天上的星星永遠數不完,這孩子每晚都喜歡重複同樣的事情。

月亮好圓好亮好清晰,她身邊飄過的長雲如同紗帶一樣,又軟又輕。小預子故意一驚一乍的叫:“月亮上有棵大樹,我看到啦!”奶奶千遍不厭的又講起了那個故事,誰不知道呢,估計嫦娥都厭煩了,可他就喜歡一邊看著月亮一邊聽著月亮一邊幻想著月亮,幻想著裏麵的每個人物。奶奶喜歡講往年的陳年舊事,攙雜些重口味的鬼聞,奶奶說:“我三十多歲的時候,後竹林裏跑來一隻鷹頭大貓,每到半夜的時候它就呀呀的叫,聲音特別像是小孩的哭聲(奶奶捏著嗓子學小孩哭的聲音,另一隻手把預子推到一邊)。那些不聽話的小孩要是聽到鷹貓的聲音就會大哭,鷹貓聽到小孩子哭就把他拖到竹林裏吃掉,第二天大人去找就隻剩下腿呀胳膊呀什麼的。”

預子聽著心裏害怕,弱小的心靈承受不了,就躲到奶奶懷裏把她抱的緊緊的,怎麼也不放開,再熱也不放,奶奶隻好拚命的搖扇子。奇怪的是,預子聽鬼故事聽上癮了,天天晚上都嚷嚷著要要奶奶講鬼故事,奶奶卻也有一肚子的神鬼傳說,什麼水鬼,紅毛野人,大山引子多的不計其數。奶奶的表演能力特別強,那些東西被她說的活隱活現,聽眾們直呼過癮。日積月累的那些奇怪的東西怪終於植入了預子的硬盤,侵蝕著他幼嫩的腦細胞。後來小預子每天晚上睡到半夜就哭,而且怎麼都叫不醒。李老頭子說孩子魂給嚇跑了,要給孩子招魂。李奶奶一到傍晚就一隻手拉著預子,一隻手拖著耙子,環著村子給他叫魂,連續叫了一個星期也不見得好轉,反而預子膽子更小了,總說能看到小鬼,整天纏著奶奶,寸步不離。

李老頭說大蛇要打七寸,抓住要害才是手段,小預子受到不良思想的迫害,得讓他接受陽光的照耀,把他從鬼怪的陰影裏拽出來。